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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日月同輝(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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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測試廣告1銀龍清越的聲音迴蕩在天地之間,  懷寧君低目垂眼。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好久不見。」

    白袍捲動。

    懷寧君的聲音被洶洶黑氣淹沒。

    粘稠厚重的黑氣從遙遠的古海湧出,大潮一般平推過蒼穹。天上地上,立刻同時出現了兩片海。地海水色灌盪,  陰火湯湯。天海翳晦無光,重壓厚乾。剎時之間,  天與地仿佛顛倒了過來。

    上下分界驟然模糊。

    所有蓄勢已久的荒使妖魔,在天楔徹底起初的同一時刻,駕瘴馭霧,  呼嘯撲出。陰風飈涌,  厲寒冥默,  無數骷髏死魂尖聲高嘯,如狂如喜,從空缺不足的西北海角,  生生擠進人間,數目之多,  不可以億萬計。

    一時之間,仿佛覆如蓋傘的天穹被撞開一扇門。原本只能徘徊在外,  借風隨障而入的幽冥鬼怪,  肆無忌憚地穿過天門,直返陽間。

    也確實是打開了一扇天門!

    若整個「周髀定天」能夠一絲不扣地執行,那麼「天楔——天柱——中鈞」三者構成的,天穹本該完美地籠罩大地,不使其大荒來的黑瘴有餘隙進入十二洲。然而,  如今的事實卻是,十二洲洲嶼隅隈多有,  破碎曲折。原本該嚴絲合縫天與地,  出現了讓瘴霧能夠通過的破碎空隙,  以至於十二洲「黑霧乘風,厚土瘴迷」。

    究其根源,當屬西洲。

    更準確地說,是西洲西北角的天楔。

    空桑百氏的歷師紀官在三千年前,就曾簡明扼要地指出「天不足西北,故西北方陰也。」[1]作為太古之後,人間天文氣象、地理堪輿與物候歷術的中心,空桑紀官曾組織過一場興師動眾的立圭測影,揚帆測風的運動,名為「勘天」。

    不管「勘天」運動,其本意是否時當時勢如中天的百氏,為了達成「牧天下」的野心,所進行的一場謀劃深遠的十二洲軍事地理勘測行動。至少在那時,負責立圭測影,揚帆測風的歷師紀官們,耗時一百七十一年,完成了他們的使命

    ——他們測出了天門。

    「天門居西北,天楔起而天門現。」

    北葛子晉大踏步跨過灌滿鐵水銀漿的溝壑,潔白的袍袖在赤火中,被照得通紅。

    天池山的積雪已經徹底融化了。

    數以千計的白練飛瀑,砸進山腳八十一座高爐的水排。

    水排繞山而建,高達三十丈,堪稱古往今來獨一份。排前立木,豎置初月偃木,以鞦韆懸索。[2]水自上落,擊木排扇,以此鼓風。此刻,千百飛瀑同時落下,大大小小的立輪水排偃木牽引復回,幾無間隙,仿佛木與水聯合構成的琴鍵,翻飛不休。隆隆水聲與呼呼風聲是它演奏出的樂章。在狂吼咆哮的慷慨旋律中,赤色的火焰從半開的高爐爐口沖向天空。

    雪水融化形成的飛瀑,在完成擊排鼓風的使命後,流進天工府事先挖好的溝壑中,順山勢湍流,經過急速煉鑄的高爐周圍,保持整個萬人同鑄的大陣陰陽相協。使得揮汗如雨的天工們不至於在天火中化為焦炭。

    流轉一周,沸水匯聚自天池山腳的四處深潭。

    天工府專鍛武體的伙夫,赤膊束腰,站在深潭邊緣,發了聲吶喊,奮力搖動巨大的水車,將雪水抽向高空。水逆流向上,在酷寒的冷氣中迅速降溫,直到越過崖口,再次下將,再次成為鼓風的天地偉力。

    整個循環過程中,水系的運轉同時衝擊山體中的轉輪,帶動山頂神君原先居住過的閣樓緩緩轉動。

    神君所居之處,房屋堂頂呈半球狀,渾圓如蓋,拱梁鉚合之處,極盡精妙巧思。堂頂共分兩層,在上者,施用縹碧,在下者,施用赤金。赤金的一層,上面裝飾有璀璨明珠,縹碧的一層,則隱有弧線刻紋。整座建築,共記九室十二堂,立柱造井,井藏齒輪。

    堂邊有台,台下有池。

    過去十二年裡,神君行蹤飄忽不定,很少在一個地方停留超過一個月。直到今年秋後抵達梅城,似乎是喜愛天池山的景色,神君就此駐足,不再週遊,並命山海閣為他尋找精巧工匠,修繕天池附近的房屋樓閣。

    神君的這些舉動,當時並沒有引起太大的關注,就連提防戒備的御獸宗與大荒都不是很上心——畢竟神君在還是太乙小師祖的時候,就出了名的「好華服美屋,好奇具巧技」。他身份未現時,世人將之視為紈絝之舉,而等到晦明夜分,紅衣下雲中後,他的這點小癖好,頓時搖身一變,成了人所共逐的「風雅」。

    御獸宗同大荒該後悔他們的疏忽。

    因為,整座明堂高閣,就是一件指星引象的天器

    ——蓋天圖儀。

    堂頂瓦屋面分虛實兩層,縹碧色的一層為實,對應的是「周髀定天」中的「青畫圖」,用色通透,固定不動,立柱修長,給人以高遠之感,是天穹的形象化。而赤金色的一層為虛,對應的是「周髀定天」中的「黃畫圖」,上面的璀璨明珠對應的是日月星辰。一旦明堂外的綺井中的機括齒輪,被啟動,這一層堂頂就會開始緩緩轉動,「黃畫圖」與「青畫圖」重疊,日月星辰的周轉立刻盡覽無餘。

    這是神君留給山海閣天工府,鑄造星表之錨的指引。

    精妙之至,超乎想像。

    也正如北葛子晉說的那般,這件蓋天圖儀,太過精妙,太過複雜。要想使用它,演示追蹤日月的運行,就必須要有對天象曆法,對日月之軌極其熟悉的人來操控。儘管神君考慮到這一點,提前留下了不少註疏索引,但對於此次隨同府主閣主前來西洲的天工府山海閣歷師而言,還是太過艱深了。

    一群鑽研典籍多年的老歷師在明堂中爭論許久,誰也難以服眾,直到老天工帶領一身病氣的白衣青年走進明堂。

    只一個簡短的介紹,就令圍繞中樞台的一眾鬚髮皆白的歷師們沉默地讓出了主導位。

    ——北葛氏,子晉。

    相比左月生,老天工,這些鬚髮皆白的老歷師們更能明白這五個字的分量。如果說,百氏紀官是空桑壟斷曆法萬載後的天文權威,那麼這一位出身北葛家族,名為「子晉」的年輕人,就是百氏紀官的權威之一。

    他師從古卓,而古卓,是百氏三大曆學家之一。

    古卓生前就曾說過繼我衣缽者,其唯子晉。

    後又贊其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有徒如此,不負此生也。

    儘管年歲尚輕的北葛子晉是否已經「勝於藍」,還多有爭議,但毋庸置疑,他在天文曆法的造詣上遠超天工府與山海閣的眾人。

    太虞氏代代相傳的那件測天至寶「太史法象盤」懸浮在半空,投射出人間的立體版圖,北葛子晉就在隆隆水聲中,參照法象盤,不斷調控靈台中樞。

    「天門,又稱陰陽之門。」

    北葛子晉語速極快。

    「生屬陽,死屬陰,人間屬陽,大荒屬陰。天門開則陰陽通。天門一共會有兩扇,一扇為陽門,由人間開向幽冥,一扇為陰門,由幽冥開向人間。《七衡通錄》中認為,若有一日,混沌分,幽冥建,則陽門旦開,陰門夜開,使諸神鬼往來。」

    略一頓,他補充解釋

    「這是神君當初與神、妖、人共同的看法。

    「他們認為,鬼由神、妖、人身死轉來,那麼就不能否定它們本身也是鴻宇的一部分。由此廣推,混沌也為宇宙的一部分。因此,神君與眾友認為一旦周髀定天徹底成功,鴻宇之間,陰陽要相生平衡,就會自然而然地形成天門。而這兩扇天門的主掌權,將與以往完全不同——不再是大荒肆無忌憚地侵入人間,而是人間反過來主導天門的開合。大荒幽冥,將成為人間的一部分,恰若晝夜相生。

    「自此,生死循環,神有所歸,魄有所依。」

    北葛子晉握住對應星紀的臥軸,用力下壓。

    用來操控整座蓋天圖儀的中樞靈台講求精準,以精金青銅鑄造,隨著超高頻率的運轉,齒輪與齒輪,轉軸與轉軸,火花迸濺,熱氣蒸騰。北葛子晉壓下臥軸,及星紀被他調到一百六十二分處,手掌與臥軸相接的地方,已經幾乎燙成一體。

    隨著他鬆手,去調控另一處機括,掌心登時就被撕扯下一大塊血淋淋的皮肉。

    一位天工府的老歷師面無表情上前,要將自己的靈氣傳給他。

    一開始,還能由北葛子晉下令,讓其他歷師一起操控中樞靈台。但隨著天池山腳下的鑄造進程不斷推進,蓋天圖儀的運轉速度越來越快,齒輪轉動間,無數艱深的算術同時發生,除卻北葛子晉一人,再無人能夠完成這麼龐大的計算。其餘人只能退居二線,灌輸靈力,維持明堂的運轉。

    北葛子晉搖搖頭,簡略解釋「筋脈盡廢,不必了。」

    他邊說邊繞中樞靈台而行,繼續調控機輪,指揮天工府將熔金鐵水布到正確的位置。

    果決。精準。

    隱約可以窺見,當年空桑年少,白衣天驕的殘影。

    「既然這麼說,那天門不該在『周髀定天』徹底完成後才會出現嗎?」一位歷師沉聲問道。

    「周髀天成,陰陽均衡,二門誕生。這原本才是大道演化的天理。但是陰陽未能均衡」北葛子晉一咬牙,幾可見骨的右手猛一用力,咔嚓一聲,將對應滄洲的通絞輪推到神君指定的位置。

    提問的歷師猛然醒悟「西北天不足。」

    北葛子晉踉蹌起身,甩掉手上的血,再次邁步,險些摔倒在地。

    老天工動作迅速,給他拍下半瓶丹藥。

    「太古末年立西北天楔時,位置太過向里,以至於原本該渾圓如蓋的天穹,在西北處出現了一塊空缺,《素問》有言曰『天不足西北,故西北方陰也』。西北方陰氣過重,而大荒又屬陰,以至於提前形成了一處閉而不開的天門。」

    ——西北有天門,天楔起而天門現。

    這是北葛子晉的老師,當年參加「勘天」運動後,做出的判斷。

    「神君有所預見,於是在北上不周之前,留下了璇璣玉衡。」

    「璇璣玉衡?」老天工皺了皺眉,覺得這個名詞有些熟悉,略一沉吟,猛然記起,

    「月母手中的那柄銀杖?」

    ——在燭南浩劫的時候,月母手中持著的,就是璇璣玉衡!

    「其實它真正的用途,是正天之器。」北葛子晉說,「西方天門,屬陰。為了與之相平衡,神君便另外造了一座與它相對應的天門——東方天門。月母鎮凶犁土丘,鎮的就是一扇天門。日月之所以會在東北相匯,是因為那裡就是天門之地鵷鳥以止日月,璇璣玉衡以正天穹。事實上,《七衡通錄》如果能夠實現,那麼十日與十二月,最後是要歸為一體的!」

    「什麼?」

    其餘歷師失聲。


    十日與十二月周而旋轉的歷史,已經太久了。

    久到大家都習慣了,甚至都忘了,原本十日與十二月,也只是天神、地妖與人傑們,一手錘造出來的。

    「不論是金烏載日,還是玄兔抱月,原本就只是暫行之策,就像空桑的牧天索。在周髀定天完成後,都是要被廢除的。」北葛子晉聲音仿佛穿過太古,「日出東方,日落西方。月出東方,月落西方。東方天門,為日月所出之門,西方天門,為日月所落之門。」

    只有同為歷官,同習天文,才能感受到神君到底都為人間做了什麼。

    神君真正留給十二洲的,不是他的過往如何強大,他的劍術如何高超,而是他縱橫天地的布局走筆。

    甚至,連自己的死,也在成就這盤棋局。

    如果

    如果空桑百氏沒有成為天外天的走狗,始終維持日軌月轍不相錯亂,使得□□有序,萬物將在有序中蓬勃生長;如果三十六島沒有被逼離開十二洲,仙門與妖族聯手庇護蒼生,那人間將會有萬千洲城。

    萬千洲城之精氣,上升於天,成萬千繁星。

    等到繁星多得數不清的那一天,日與月就不再需要分而周巡,就不再需要天索牽引,人間就能夠以人間星辰引動天上日月,使十日合一,十二月合一,就能夠重定天楔,打開天門,使得日月穿越大荒。

    從此,瘴去風來。

    四野天清。

    神君沒有輸給才智,也沒有輸給實力。

    他輸給了野心。

    三十六島與十二洲斷絕往來,空桑百氏野心勃勃放牧四方,巫族被困南疆,太乙護棺走東洲一切正如那八百二十六萬字的《七衡通錄》,戛然而止了。

    今天,他們要做的,就是重啟。

    重啟這一盤局。

    要讓天楔歸位,要讓日月歸一,要讓大荒人間,陰陽相化,生死循環。

    「可最美好的時代,都無法完成的事情,又怎麼能指望在一切支離破碎的時代里成功?」懷寧君的聲音平靜而譏諷,「善如積砂,惡如刻崖。自相殘殺,爭鬥不休就算四極建成,這些也不會消失。」

    萬萬千千死魂野鬼,呼嘯著從被撞開的天門湧入人間。

    血祭確實完成了。

    神君死去的形骸,替代舊的天楔,成為了臨時的支柱。

    但大荒真正的目標也達到了。

    ——它們撞開了西北天門。

    在過去,西北天門之所以閉而不開,是因為人間城池芸芸,生機勃發,加上神君神隕,鯨落大地,遂與天門之外的死氣構成了一個微妙的平衡。而西洲之所以能夠這麼迅速恢復元氣,是因為御獸宗背棄盟約,推行血契,以此開道,復興洲城。

    然而,恰恰正是因為如此,仙門與妖族的矛盾,愈演愈烈。

    最後演變成,仙妖決裂,相殺相伐。

    戰爭席捲大地,神君收回舊骸。

    是以,大荒能抓住神君起初天楔的間隙,撞開了由幽冥向人間的天門。

    其實,神君不收回舊骸,天門照樣能夠被打開不論御獸宗做過多少惡事,身為修身者的他們,秉承的生氣,確實是西洲最重要的一環。他們的覆滅,讓西洲的生氣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空缺。

    爾後,起天楔的動盪,吞噬的生靈,仙妖廝殺覆滅的州城,就已經將西洲與天門的平衡給打碎了。

    「這樣的泥沼里還待得不夠嗎?」

    懷寧君聲音很輕,話語卻清清楚楚地傳遍天地。

    這位在太古末年離開天外天,失蹤不見許多年的昔年白帝,終於流露出一絲他心底真正的情緒他對人間沒有多大的恨意,對大荒也沒有多少喜愛,有的只是一種極深極深的厭倦。

    他在失蹤的歲月里,當了那麼多年旁觀者。

    冷眼看仙門與妖族互相提防戒備,冷眼看天外天與空桑野心勃勃。

    建立四極有什麼用?

    日月歸一又有什麼用?

    四極立,八方辟,世上便不會再有紛爭了麼?仙和妖就可以永世相好了麼?日月歸一,芸芸眾生,便可以永享安寧了麼?若真是如此,何來刀與劍,弓與矛?天神與人間的恩怨剛剛成為過往,地妖與仙門的廝殺就已經揭開帷幕。

    那更遠之後,凡人與修士的戰場,號角也終將吹響。

    善惡紛爭永不休。

    比起日後千萬年,繼續在這樣的苦難中糾纏不休,他寧願從一開始,就終止這一切——既然惡不可止,既然罪不可恕,那就一起墜進黑暗吧。回歸到那最初的,永恆的混沌如果一切從未誕生,也就無可紛爭。

    神君一言不發,落到銀龍龍首。

    懷寧君輕輕嘆了口氣,一揮袍袖,從天門湧入的萬千死魂野鬼如得命令,發出刺耳尖銳的嘯聲,如群鳥撲出,刮過洶湧的海面。海面驟然留下一條長長的血跡。

    ——先前天楔起時,被震開的西海海妖,被生生犁開了一條血路。

    鱗甲散落,肌骨破碎。

    「大荒」女薎催動冰夷鈴,抵禦鳩然血至的群鬼,在短暫的驚愕之後,隱約明白了什麼,「他掌控了大荒!」

    黑雲之中,懷寧君依舊是白衣若雪,面容也一如太古,清俊尊貴。但從他周身席捲而出的氣息,分明已經晦澀陰翳至極。

    在女薎略微失態的驚異聲中,他垂眼看著在銀龍龍首上俯身的神君。

    「是啊,我現在是大荒了,」略微一頓,懷寧君的視線掠過師巫洛,又落回到神君身上,「又或者說」

    「幽冥。」

    大荒深處,一張金色的面具潰散成無數光點。

    十二洲大地上流轉的瘴霧,同時高舉,狀如潮漲。霧中,無數死魂野鬼同時伸出青灰色的雙臂。

    也就是在十二洲瘴霧高涌,千萬魂越天門的瞬間,師巫洛猛然將魚息鼎朝高空拋起。

    下一刻,師巫洛展開雙臂,狂風吹動他的衣衫,暗紅的血氣,深黑的魔氣,瀰漫,翻湧,轉瞬間鋪展過另外半邊天空。

    他如駕血雲,如馭黑天,山川河流的縮影在衣上折轉蜿蜒。

    衣袍鼓振,滿袖銀光。

    聲勢之可怖,比之吞噬幽冥,主掌大荒的懷寧君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怖的聲勢里,卻是孤寒的語言在蒼穹之上響起。

    如太古以來的風,匯聚在一起,同時掠過大地。風中藏著千年萬年來的竊竊私語,藏著每一片雪落的聲音,藏著每一次岩漿穿行地底的聲音,四字一句,兩字一節,晦澀高遠。血雲黑霧,腥風戾雨中,比太古更遙遠的祝歌在天地之間迴蕩。

    人以巫祝通神,神以巫祝通天。

    天以巫祝通什麼?

    ——天以巫祝通萬物!

    銀灰色的眼眸自始至終清晰地印出一道身影,不論那道身影,是白衣還是紅衣,是黑髮還是白髮。一如太古高原的冰湖,始終印出飄旋的冬雪,不論那片雪是起還是落。

    永不改變。

    曾經在鱬城發生過的奇蹟,再次上演。

    萬丈高空中,暗雲急速奔流,遮蔽一切的黑霧被風卷散,扯碎。空桑,所有天索盡數崩斷。

    十日與十二月同時升起。

    日月同輝!

    白髮紅衣的神君在古老的祝歌聲中,俯身,手掌按在銀龍龍首上,輕輕說「阿絨」

    「走!」

    走這一場萬載荒唐,不死不休。

    走這一場千秋大夢,不夢不歸。

    萬山震動,千河倒懸。

    龍起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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