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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太乙鎮八方(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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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測試廣告1第一百六十七章太乙鎮八方仙門萬載,  太乙第一

    十二洲大地,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恐怖異象。筆言閣 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蒼穹之中,十日與十二月同時高懸。城池之外,  黑瘴勢如涌潮。上與下之間,狂風怒號。烈火與暴雪同時席捲……所有的常識,所有的經驗,  全都成了笑談,  飛禽與走獸,人與草木,  在這一刻,  竟然毫無差別,  都在這錯亂的鴻宇之間,  渺小如塵埃。

    異象的集中點在西洲。

    以「十峰九河」出名的西洲大地,正在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褶皺的山脈被一點點拉平,  嶙峋高山崩塌,深溝巨壑被填滿。仿佛一條巨龍,  正在伸展它的身體。短短數息之間,  海陸變化就已經勝過以往千年萬年。

    震雷不休,銀電林密。

    人們眼睜睜地看著,  城池外周的天空,被黑瘴侵占滿,  無數死魂厲鬼怨毒的笑聲直貫大腦……

    「上天啊……」

    勉強逃進城牆後的走荒人與城民擠在一起,  呆若木雞。

    幾乎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身處人間,還是身處地獄。

    唯一的慰藉就是,有城神在,有仙門修士在,  瘴霧與死魂就會被隔絕在城牆之外。但是,很快地,這一絲虛無縹緲的慰藉,也碎了個乾乾淨淨——所踩著的大地正在劇烈起伏,立於大地上的人們,只覺得自己仿佛身在大海。

    泥土的潮頭,高高拋起。

    在不知道是誰悽厲的悲鳴里,依山而建的城池,被山淹沒了。

    而在別的地方,平原曠野上的城池,人們只聽得轟隆一聲巨響,就看見熟悉的城忽然少了一大半——那一大半城區,連屋帶人,一直墜進黑漆漆的裂縫裡去了。

    十二洲拼合在一起的板塊,仿佛成為了一張紙,一張薄脆的,正在開裂的紙。巨大的裂縫起於西洲北角,卻一直延伸到清洲東南角。裂谷深不知幾千幾萬丈,岩漿從地底湧出,灌滿裂縫。自高空俯瞰,就像人間發了一場暗紅色的洪水。

    血亮的河網肆意縱橫地蔓延。

    裂谷在大地上斗折蛇行,如同亮紅的閃電,轉眼就撕裂到梅城附近。

    岩漿抵達城牆牆根的時候,左月生正在梅城暴//動的城區中大踏步行走,兩把深黑漆金的陌刀刀身滿是鮮血。暴//動已經被他以雷霆般的手段,給強行鎮//壓了下來——所有試圖煽動難民和城民混戰的御獸宗弟子和散修,都被他擊殺了。

    陌刀揮刀最後,如魚鱗排雪。

    收刀之際,刀身的金漆已經被粘稠的血跡給壓過了。

    左月生也不知道今天晚上自己到底殺了多少人,其中有多少人是罪不容赦的,又有多少是情有可原的。他只是想起不渡和尚在去坐鎮金樓白玉船前,來找他喝酒,喝著喝著,忽然就沉默了。

    燭火下,那個總是嬉皮笑臉的和尚,罕見地露出了點佛子的意味。

    眉目印火,大慈大悲。

    他說胖子,從今以後,我們都是罪人,都是囚徒,都要在良心的煉獄掙扎,煎熬。

    當時左月生抄了根雞腿骨,砸過去說去你的,少跟本閣主來這套。想推銷你們佛宗的大悲咒,去跟那群愚夫愚婦推銷去。老子才不吃你這套。

    雞骨頭正中不渡和尚腦門,留下一道油亮亮的印子。

    他卻不笑也不鬧,只是低聲說阿彌陀佛。

    「……阿彌陀佛,佛陀難佑我。」左月生喃喃,大踏步向前,陌刀倒轉,砸出。

    一面在大地震動中倒塌的牆壁被刀氣掃開。左月生從牆下撈出被嚇傻了的小姑娘。他走出兩步,小姑娘趴在他肩膀上,忽然放聲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喊「奶奶!奶奶!」。她抓著左月生的衣服,哭著說「救救我奶奶,救救她!」

    左月生沒有停步,沒有回頭。

    掃開牆壁的時候,他就已經看清楚了,粥鋪的老嫗年歲太大,已然在牆倒柱塌的瞬間,受驚嚇死了。

    梅城的街道正在崩塌。

    一間間或繁華,或簡樸的鋪子,柱倒牆塌,那些被細心掃起洗淨裝滿的梅花罐碎了一地,山桃白,千山雪,骨里紅,金錢綠萼、跳雪垂枝……林林總總,紅的白的粉的花瓣被氣流吹起,洋洋灑灑地飛向天空。

    像血,也像紙錢。

    人間過往的祥和,在今夜被撕毀了。小門小戶,粥茶自足的安寧,就是這麼易碎的東西。而左月生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不渡和尚、陸淨……所有人都要擔這一份因果。他們同樣是粉碎這份安寧的推手。

    也許,他們可以對自己說

    這不是我的錯,人心不足蛇吞象由來已久,代代積累到現在的苦果,想要掰正它,就必須要付出慘重的代價。犧牲,在所難免,我無法對所有死者負責。我是在救人間,我是為了人間的長遠發展。

    的確,這麼說的確沒有問題。

    可這些哭聲,這些血跡,難道就是假的嗎?

    ……如果,為了一件正確的事情,就能毫不猶豫地去犧牲許多人,並且不覺得自己為此負罪的人,是可怕的。因為,他們不為死去的人感到愧疚,也不會為此折磨,性命對他們來說,不是什麼寶貴的東西。

    而如果,明知不去做一件事,就會死更多人,卻因為畏懼背負良心的譴責,而不願意去做的人,是可悲的。因為他們求的是自我的安心,他們以仁善為名義,任由幾千萬人碾碎在埃塵里,這樣的人,也不配稱諸道義。他們只是自私而已。

    前者是屠夫,後者是懦夫。

    而他們呢?

    ……他們是罪徒。

    一張寫滿字的紙被揚到左月生腳下,是不知哪個書莊哪個文人,在這些日子,引經據典,痛心難民之死的言語。

    左月生看也沒看,直接從紙上踩了過去。

    風勢漸大,卷著黑煙,層層而上。

    城池外,岩漿橫掃瘴霧,將諸多死魂野鬼灼成灰飛,撞在了金樓白玉船釋放出的結界上。剎時,聲如江沸,火星四起。

    與此同時,天池山方向,八十一座高爐,同時轟鳴。

    左月生停住腳步,抬頭看向天池山。

    ……………………………………………

    天池山頂,明堂之中。

    又一個至關重要的上滑軸被推到正確的位置,明堂中橫樑立柱不斷變化,開錯鉚合,赤金色虛頂的「黃畫圖」旋轉,與縹碧色實頂的「青畫圖」重疊出日月星辰的軌跡。九室十二堂的穹頂上,大半星辰已經運轉到預定的位置,環繞正中的日月。

    就在北葛子晉要校準下一洲星辰的時候,懸浮在半空中的「太史法象盤」忽然劇烈地震動了起來。

    盤中象徵日月的金銀圓珠跳動不休,緊接著,崩飛向四周。

    「怎麼了?!」老天工大驚,急聲問道。

    「法象錯亂,日月失控……」

    其他歷師臉色陡變。

    他們雖然不太熟悉這件空桑太虞氏秘藏的歷器,但對天象對應徵兆的理解,要比老天工這種門外漢高得多。

    話音剛落,原本水平懸浮在半空中的矩形法象盤無規則地旋轉晃動了起來。

    盤中飛沙走石,原本精緻清楚的十二洲版圖瞬間變得一團混亂。盤中部,發出了令人惶恐不安的石裂之聲。

    「中鈞……」北葛子晉失聲,「中鈞不定!」

    太史法象盤,是一件冥冥之中,與人間相對應的歷器。一如鬼谷代代相傳的「推星盤」一樣,一定程度上,太史法象盤能夠反映,並推算預測十二洲的天文地理變化。「南疆地震,消息未出,而中洲知焉」便是由來於此。

    如今,太史法象盤的變化,說明它失去了懸浮時保持穩定不動的重心。

    相對應的,就是人間十二洲的中鈞,出現了動盪!

    人間十二洲的中鈞在哪?

    ——空桑。

    在整個人間版圖上,空桑居於其最中央,是周髀定天的模型下,名副其實的「中鈞」之地。

    但現在,這個至關重要的中鈞之地,出現了異變。

    北葛子晉的臉色一下子灰白如土,原本要校正下一顆星辰的手定格在半空中,如遭重創,好似成了個死人。


    ……他們,他們低估了大荒。

    又或者說,他們低估了過往萬年,人間自己造下來的苦果。

    萬年間百氏一點一點私更天軌,仙門或為大局,或為小利,不加問責的惡果,在今天徹底呈現在所有人眼前。

    ——原本,作為中鈞之地的空桑,能夠在龍首動,群山遷的天地劇變下,保持穩定。

    中鈞定,四方定。

    可是,過去萬載,空桑百氏卻私更了天楔。

    私更一次兩次的天軌,表面上的影響,不過是一城一池的興亡盛衰。可實際上,日月移動,天軌錯亂,四/方之風跟著錯亂,帶起的是整個十二洲的地形在萬年間潛移默化地更改!洲嶼邊緣受異變的海潮影響,不斷破碎,洲嶼內部,高川成低谷,溝壑成內湖……今日一砂,明日一石……

    十二洲的受力平衡就這麼被更改了。

    更為致命的是,空桑百氏為利農耕,曾經大舉以神力進行過數次的「平荒」運動。

    所謂的「平荒」,平的並非大荒的「荒」,而是荒野的「荒」。

    空桑沃野千里,良田萬頃,耕耘墾殖,其農收天成,為十二洲之最。在這基礎上,逐漸演變成了天下的文化與經濟中心,與其在地理的「中鈞」位置相匹配。由此,空桑百氏「放牧天下」的野心才一發不可收拾。

    然而,在更早之前,空桑所在的地方,並非全然沃野一片。

    如果對比一下太古的地圖和今天的地圖,就會發現,人們口中的「空桑」比太古時期的「空桑」,面積翻了不止十倍。只有古空桑所在地區,是一片平原,其餘諸地,多窮山高原。之所以會演化成如今的局勢,是在中古晚期,空桑人口激增,百氏有感於地狹人稠,便提出了「平荒」計劃

    將空桑附近的地方削平,逢山移山,遇溝填溝。

    這麼一翻大刀闊斧的動作下來,空桑平原向湯谷以南和以西,擴張了不止兩倍。

    中洲天府誕生了。

    可是,原先的千里沃野,之所以會是平原,是因為承載扶桑與日月之重,深處的土層堅硬無比。後來,百氏新辟的這些「沃野」,根本無法與之相比。

    薄弱如此的中洲,怎麼擔當得起定鼎十二洲的重任?!!

    「……中鈞不定,」北葛子晉甚至聽不到自己在說什麼,只覺得天旋地轉,「中鈞不定,何以更天?」

    他殘喘於世,為的不過是……不過是想著,神君更天,四極立八方定,他能在這其中盡一份力,以此來挽回一點空桑百氏這麼多年造成的罪孽。可眼下,卻像是被人當頭敲了一記悶棍。

    做錯的,就是做錯的。

    挽回不了,彌補不了。

    北葛子晉一口血噴灑在地,整個人頓時萬念俱灰,好似行屍走肉一般。

    竟已了無生意。

    「還沒死呢,嚎什麼喪?!」

    有人揪起他的衣領,一耳光狠狠將他抽醒。

    「繼續。」

    「沒辦法繼續!」北葛子晉目光空洞,似哭似笑,「你沒看見嗎!中鈞不定!中鈞不定,大地就會因為西洲的拉伸變化,旋轉崩裂!……就算我們把星表核對完畢,就算我們定下了準確的星錨也沒有用!」

    他說話間,血從口鼻間不斷湧出,卻毫不在意。

    一切都完了。

    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費。

    西洲要毀滅,人間要墜荒……

    所有人都要死。

    渾渾噩噩間,將他拽起來的人,反手又是一耳光,將他抽得臉頰側轉。

    「那是你們百氏下的空桑!」老天工一字一頓,眼中幾乎要噴火。如果不是顧忌這明堂星圖,只有這病得快斷了氣的北葛廢人會用,他早一斧頭把這小子的腦袋剁下來了,「別忘了,現在是誰在空桑!」

    ……現在是誰在空桑?

    北葛子晉如夢方醒。

    「太……太乙!」

    ……………………………………………………

    空桑正在龜裂。

    西洲天地伸展拉平,帶動整個十二洲開始旋轉,而天旋地轉的可怖壓力,被匯聚到中鈞之地。以往流速緩慢的湯水,此時濤浪不歇,寬闊如湖的江面泛起一個個漩渦。龍捲風颳過一望無際的沃野良田,留下一道道醜陋的褐色深溝。

    好似大地的傷疤。

    風大得將百斤重的石頭,都被卷到天上。

    太乙上下在這麼大的狂風裡,環繞空桑,列成大陣筆直站立。從長老,到弟子,個個手握刀劍,無一退後。

    太乙掌門裴棠錄一件青衫,沿著石階拾級而上,視線掃過每個弟子的臉龐。作為一位老被抱怨摳摳索索的掌門,門下的弟子,才是他最在意的家底。太乙九九八十一峰,雖然他不認識所有的確,但他記得每個峰脈去年有多少弟子,今年有多少弟子。

    新增了多少,殉道了多少。

    一筆一筆,在他心底,記得清清楚楚。

    都有數。

    今天,匯聚到十二洲中鈞之地的,是太乙留守空桑所有人,上至長老,下至弟子,一個不多,一個不少。大陣按輩分站立,長老立於外,弟子立於內,除了大陣陣眼外,都是越年少的在越裡邊。

    新入宗門沒多久的弟子站在最裡邊,臉上難免帶了幾分緊張的神色。站在他們面前的師姐師兄回頭,笑吟吟地對他們說「小不點們,怕不怕呀?」

    師弟師妹們鼓著臉,老大不高興。

    他們今天都是要做大事的人,師兄師姐怎麼能還是這逗小孩的語氣。

    想是這麼想,握刀劍的手個個緊張得關節泛白。

    「哎哎哎,別包子臉嘛!」師兄師姐們趁大陣還沒正式啟動,飛快地伸手,在他們頭上用力揉了一下,「師姐師兄罩你們啊!別怕哈!」

    師弟師妹們用力打掉他們作亂的手「我們才不怕!」

    裴棠錄手捧鎮山劍,穿過大陣,抵達陣眼。

    他最後一次環視整個大陣,掃過大陣裡邊那些或緊張或飛揚的弟子……他們都還很年輕,都是很好很好的孩子。他的視線掃過大陣外圍那些或枯槁或盛年的長老……他們已經不再年輕,已經是太乙的肩膀。

    所有這些臉龐,加起來,成為天地的脊樑。

    ——若人間無中鈞,則太乙為中鈞!

    颶風咆哮,沃野龜裂,山冢崒崩,滾石如洪。

    十二洲正在崩裂,正在毀滅,正在新生,正在涅槃。十二洲旋轉的力量從四面八方壓來,天與地,萬物與眾生的重量,匯聚在這千里之地。要將一切碾做塵埃,碾做齏粉。面對這恐怖的力量,太乙九九八十一峰,巍然不動。

    裴棠錄臉龐上掠過一絲淡淡的驕傲。

    仙門太乙,無叛徒!無棄徒!無懦夫!

    雖過萬載,此心不改。

    「起陣!」

    他大喝一聲,雙手持劍,劍尖向下,貫穿石層。

    劍名——

    定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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