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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一劍舊重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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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測試廣告1「……意義,  意義。愛字閣 www.aizige.com」顧輕水枯木般的手指攥著那些信,口中喃喃,「意義……哈哈哈哈哈意義!」

    他忽地大笑,  笑得老淚縱橫,笑得寸斷的脊骨爆裂作響。

    爆裂聲中。

    顧輕水自地上生生一寸一寸站了起來。

    深藍皮膚的海妖阿河猛地上前,  拔刀出鞘。女孩一伸手,按住他的刀柄,  將刀壓了回去。她冷冷地看著明明脊柱已經被踩得粉碎的顧輕水重新站在冰殼上。這個枯槁清瘦的老者,  仿佛成了一個千瘡百孔的皮囊。

    鮮血順著他的頭髮,他的舊袍,  他的指尖,  涓涓下流。

    「……意。」

    顧輕水喃喃。

    他向前邁了一步,  血在雪地上匯聚成一大泊。

    「義!」

    他仰天大笑,猛地展開雙臂。

    破敗的舊袍驟然鼓震,狂暴的氣流在袍中劇烈碰撞,在他周身颳起一道盤旋的雪色旋風。這個被踩碎脊骨,砸斷雙腿的老人在雪中站成了一柄血色的長劍。劍氣直衝雲霄,  恨、哀、愛、怨……一生悲歡,  一生夢斷。

    冰殼上的雪被捲起,聲勢越演越烈。

    幽藍海中,  無數靜候的巨鯨發出沉悶的聲音,鯨鳴迴蕩碰撞,  各式各樣手持骨矛長弓的海妖瞳孔驟然拉成一道豎線,白骨長矛搭上巨弓弓弦。一根根勁弦被繃緊,厲風被弦破出道道悽厲無比的長聲。

    阿河橫刀上前,  護住女孩「茵曼大人!」

    女孩及肩的黑髮在風中飛揚,  她隔著風和雪的旋渦,  冷漠地看著那個血色的老人。

    「放箭!」

    千萬名海妖同時鬆開弓弦,千萬根勁弦同時回彈出千萬聲爆音,千萬根骨矛在爆音中呼嘯而出。

    顧輕水抬頭,瞳孔中印出密密麻麻的骨矛。

    遮天蔽日,猶如一片斜飛而來的暴雨。

    ……暴雨打在山中的破屋上。

    爐炕里的木柴還在燃燒,一師一徒圍在火邊,等酒熱肉熟。師父問徒弟,你覺得什麼是劍?徒弟說,斬不平,鳴不義,就是劍,一往無前,不懼浮塵,就是劍。師父又問,那若有一天,有人行不義,但這人是你的血脈兄弟,你殺不殺?

    徒弟說殺。

    再有一人,□□婦女,以凡人煉丹,但此人是你多年同門,曾數次救你。你殺不殺?

    殺。

    再有一人,執於強兵,走火入魔,但此人是傳你以道,授你以業,於你有再造之恩的人……即是為師,那你殺不殺?

    ……殺。

    屋頂的雨噼里啪啦,屋內的火漸燒漸旺。

    靜得驚人。

    師父笑。

    笑說……輕水啊,你能修成第一劍聖,但你的道,怕是修不成啊。

    顧輕水閉上眼睛,修道三十載,劍刃血親,修道三百載,弒殺師尊,修道八百載,親除獨子……血親兄長驚愕的臉,師父平靜的臉,獨子惶恐不敢相信的臉……所有死於劍下的人浮現在他眼前,旋渦一般。

    空中的新鬼,唱著舊日的歌。

    骨矛呼嘯墜落,帶起的風,針砭入骨。

    「西北……天不足!!!」

    顧輕水猛然睜開眼,嘶啞的,寒鴉一般的悲號破空直上。

    西北天不足!老來知天寒!

    血光沖天而起,萬箭破空而過。

    千萬根足足有一丈長的猙獰骨矛同時釘進一面巨大的光滑冰壁,骨矛貫穿枯槁高瘦的人形,在冰壁上釘出一道暗紅色的血肉輪廓。脖頸、肩膀、雙臂、胸肋、大腿……軀幹四肢全都被震做粉碎。

    只有一顆頭顱,在骨矛之間,完好無損。

    頭髮花白。

    目不瞑,魂不安。

    面向東南。

    ………………………………………………

    棲息在峰巒崖壁樹叢中的飛鳥忽然就像預感到了什麼,不安地飛起,徘徊在半空中,鳴聲不絕。在習武台上打坐的御獸宗弟子睜開眼,詫異地看著黑色的寒鴉成群結隊,羽翼撲扇不休。

    「奇怪,這啞巴烏鴉好久沒叫了,今天怎麼這麼吵?」身穿青灰色長衫的值山弟子撓頭問旁邊的師兄,「師兄,該不會是你又去偷它們的金子了吧?」

    「呸!本師兄是那種人嗎?連幾隻烏鴉的私房錢都饞。」師兄頓時翻臉。

    「……欸,不是嗎?」

    「我看你是皮癢了……」師兄一擼袖子,把指節按得咔嚓咔嚓作響。

    值山弟子拔腿剛要跑,忽然天空中的烏鴉群齊齊發出一聲啼鳴,悽厲得兩人同時頭皮一麻。一種不詳的預感油然而生,也就是在此時,莊嚴浩大的鐘聲,再次淹沒整片主宗,鐘聲震散峰脈之間的海霧水雲。

    「山鍾又響了。」青灰衫的值山弟子驚愕,「第二次了……這、這響得也太頻繁了吧?難道真要……」

    他師兄皺起眉,朝主宗大殿的方向看去,最巍峨最雄偉的主峰上,隱約可見,一片古樸的灰石巨殿屹立在雲霧之間。前幾天山鍾第一次響的時候,主宗內所有長老都趕到那裡去了,一連數日,人影不見。

    如今山鍾又響了。

    「……長老們作出什麼決議了?」年長一些的師兄喃喃猜測。

    話音剛落,就聽見他們峰脈上空,響起主持峰脈的長老們熟悉的聲音

    「內門弟子即刻聚集!」

    不僅是他們所在的峰脈,御獸宗內,所有峰脈上空都響起了類似的通知聲音——全宗緊急聚集!

    「快走。」

    青衫弟子還在發愣,師兄就已經拽住他,往峰脈的山石大道場趕去。兩人匆匆踏索橋而行,忽然看見,從主峰上下來幾個人。青衫弟子隨意地瞥了一眼,猛然站住腳步,一把扯住師兄「師兄!你看!那……那……!」

    「那什麼那……」師兄不耐煩地一轉頭。

    這一轉頭,他頓時也跟著傻在當場。

    只見兩名執法堂的執事帶著六七名執法弟子,押著一個人匆匆朝地牢方向走去。被押著的人身著黑色勁裝,眉長而濃——赫然是年輕代弟子中最受歡迎的曾清,曾師兄!

    「曾師兄?」

    不僅是他們兩人,所有看到這一幕的趕路弟子全都驚呼出聲。

    普通宗門弟子犯錯向來只是由戒律堂加以訓斥教育,只有犯了宗門重罪的弟子才會由執法堂出面。可是,怎麼可能?……誰都知道,作為西洲第一劍聖,顧輕水的親傳大弟子,曾清向來是最恪守宗門規矩的一個!

    他們唯一一次,見到曾清師兄違背宗門規矩,還是幾天前,在宗門內御劍飛行。

    但那也不至於進執法堂吧!

    幾位暗慕曾清師兄的女修立刻趕上前去,想要問執事這是怎麼回事,還未近前,兩名執法堂執事立刻出示宗主手諭,厲聲呵斥眾人離開。

    「……曾、曾清師兄。」一位圓臉師妹固執地擋在前邊。

    執事目光一冷,揮袖要去掃開她。

    一直低垂頭的曾清師兄忽然抬起頭,一把攥住執事的手腕。他一抬頭,眾人又是一驚,只見往日沉穩溫和的曾清師兄此刻眉心一線通紅,幾乎要滴出血來,眼眸漆黑,氣息暴戾非常——分明是即將走火入魔的徵兆。

    「你!」

    執事一驚。

    「滾!」

    曾清抬起眼,額前碎發被風拂開,露出一雙隱布血絲的眼。他從牙縫中擠出字,手上寒光一閃,硬生生突破鎖靈鏈的禁錮,爆發出冷厲的劍氣,劍氣一掠而過,執事慘叫一聲,捂著斷腕,疼得整張臉都扭曲了起來。

    唰幾聲,剩下的那名執事與另外六七名執法弟子長劍出鞘,萬分戒備地將他團團圍住。

    「曾清!」執事厲聲喝道,「你忤逆師長,不知禮儀,違背宗規,刺殺宗主。罪不容誅,宗門念在你師父往日清正忠直的份上,已經饒你不死,只是令你於地牢中思過!你竟然還敢殘害同門,當真是瘋了麼?!當真以為宗門不會處置你?」

    「瘋了?」曾清雙手一分,纏繞在手腕上的鎖靈煉驟然繃直,發出令人耳膜發酸的嘎吱聲,銀光跳動,深深陷進皮肉里,磨出血來。然而他好像全無痛覺,「我瘋了?哈哈哈,你們居然說我瘋了!」

    曾清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你們居然說是我瘋了!」

    執事眼皮一跳,長劍一橫,毫不猶豫地前刺過去。

    咔嚓。

    鎖靈煉與長劍相撞,眉心生出紅痕的曾清雙手一轉,低吼一聲。執事只覺得一股巨力順劍而來,重重撞在胸膛上,忍不住大叫一聲,鬆手向後跌去。轉瞬間,長劍就入了曾清手中,劍光倒轉,一連串刀劍碰撞之聲響起,執法弟子接二連三地踉蹌後退。

    驚呼聲四起。

    誰也沒見過曾清師兄這般發狂的模樣,一時間人人愕然,不知到底是發生了什麼變故,就連幾位心慕於他的女修都面露懼色。

    「寬宏大量?」曾清雙手握劍,旋身朝斷了一腕掙扎爬起的執事斬下,「狗屁的寬宏大量!我師父一千多年來,為宗門盡了多少力?多少次捨生忘死,到頭來就把他當做一顆棄子!你們也有臉提我師父!」

    他滿腔恨意,滿腔憤慨,滿腔怒火,盛怒發狂之下,一劍殺意淋漓,絲毫不留手。

    眼見就要血光飛濺,一聲冷冷的叱喝從主峰山頂的灰白雄殿內傳出。

    「放肆!」

    劍鋒懸停在半空中,險些人頭落地的斷腕執事連滾帶爬地從曾清劍下逃開,恐懼萬分。黑色勁裝束的手腕劇烈顫抖著,曾清的臉色陡然變得蒼白起來,額頭上滿是冷汗。無形的壓力落到他身上,沉重得能把人碾碎。

    咔嚓。

    地面出現一道道裂縫。

    「跪下。」

    聲音再次響起,冷漠叱喝。

    伴隨一聲悶響,長劍鏘然落地,曾清的膝蓋重重地磕在地面,隱約能聽聞骨裂之聲。

    「曾清,」聲音從主峰傳來,「宗門又何嘗忍見你師父赴死?你是他長徒,當比他人更知你師父心性如何。顧長老捨身為宗門赴古海,是為大義,可歌可泣。你既然受他衣缽,需不辱沒他的英名。」


    ……英名?

    汗水滴落進眼睛,刺痛,生澀。

    曾清的十指深深抓進地面,沉重的壓力壓在他肩上,靈氣沉如泥牛,骨重欲裂。別說吐氣發聲了,就連呼吸都艱難。

    「……好好想想吧,莫要辜負你師父的教導。」

    聲音幽幽嘆息,似乎變得和緩了一些,夾雜幾分惋惜悲憐。

    一道無形的清風掠過。

    曾清不由自主地張口,吐出一大口血,眉間的紅線顏色變得黯淡,整個人隨之萎靡了下去。丹田七竅,靈氣靈識,轉瞬間空空蕩蕩,從御獸宗年輕一代的天之驕子,跌落成比凡人還不如的廢人。

    「帶他下去。」

    幾名執法弟子戰戰兢兢地過來,抓住他的手臂,拖著他向地牢方向走去。

    破碎的膝蓋拖過砂石粗糙的山路,留下一條長長的血痕。一路上,所過之處,弟子們呆呆地站著,寂靜無聲。

    曾清想笑,想放聲大笑。

    又想放聲大哭。

    ……師父啊。

    您真該看看……看看這個樣子的御獸宗!看看那個大殿裡所有人的真正面孔!

    悶雷聲響。

    「誰?!」主峰的大殿中那道聲音再次響起,與先前呵斥曾清時相比,陡然多了幾分驚怒。

    那聲音剛落,御獸宗上下從長老到最普通的弟子,都感覺到一股鋒利的氣息由遠及近而來。被半架著拖行的曾清猛然抬起頭……這道劍氣……

    下一刻,

    山風震動。

    一道血色的長虹從天而降,垂直朝御獸宗主宗墜下。

    劍光出現的瞬間,主宗大殿上立刻浮出幾道身影,又驚又怒,或出掌,或祭刀劍,協力相攔。奪目的光彩在天空中碰撞,爆發,血紅的光芒與各色光芒淹沒成一片。所有弟子瞬間失去了視覺,雙眼淚流不止,耳中只聽聞劍鳴不絕。

    如怒,如悲。

    如一生走盡寒霜的老者在悽厲長嘯。

    執法堂弟子忍不住鬆開手,齊齊去堵自己的耳朵,否則就要在這悽厲的劍鳴中被震傷靈識。唯獨被鬆開的曾清跪在塵埃里,淚流滿面。

    他看不見,卻感受到了。

    「……師父。」

    劍光散去,眾人的視線終於勉強恢復了一些,顧不上猶自昏眩,全都急急朝主宗的大殿方向看去。但見宗主和幾位長老分立在半空中,而於徐徐散開的彩光中,灰白色的威嚴歇山殿脊,這才鬆了一口氣。

    然而這口氣還沒來得及吐盡,就聽見細細的,輕微的咔嚓聲。

    聲如石裂。

    下一刻,眾人的目光凝滯住了。

    日光中,主峰大殿忽然崩潰成一片灰塵,灰塵紛紛揚揚,從高處向下,灑滿了整座山峰,像積壓了不知多少年的骨灰。設了陣法,在西洲得以保持春色的主峰一眨眼,變得萬分陳舊。塵埃漸漸散去。

    一柄劍插在大殿的殘址上。

    「那是……那是……」

    「無淵劍!」

    遙遠的西北角。

    蒼白的冰殼漂浮在幽藍的古海海面。厲風在冰川之間呼呼刮過,密密麻麻的骨矛釘在一面百丈高的光滑冰壁上,白骨與血肉難分的暗紅污跡不知為何,並沒有被封凍,向下越拉越長,最終在冰山的一面留下一道長長的直線。

    好似一把劍。

    ——那是西洲劍聖顧輕水,修道千年的最後一劍。

    一劍舊重山。

    ………………………………………………………

    西北角來的厲風,刮動鶴城的大火。

    火光中,匯聚在結界前的人群,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長長的影子投過廢墟,投過街道。普通的木匠、織女、貨郎、挑擔郎的臉在這一刻,忽然變得很陌生。他們怔怔地望著結界外老鶴與啞巴少年的屍體,沉默得讓人不安。

    「你們是在做什麼?!」

    寂靜中,

    御獸宗長老陡然震怒喝道。

    「劉彤晚!江孔陽!葉銀硃!你們……你們是想觸犯宗規嗎?!」御獸宗長老氣得鬍鬚都在顫抖。

    鹿蕭蕭循著御獸宗長老憤怒的視線看去,只見幾名穿著御獸宗門服的修士低著頭,用刀劃開了自己的手臂。鮮血瀝瀝落下,他們在御獸宗長老憤怒的斥責聲中,垂臂在地上勾勒一個奇異的陣紋。

    ……不。

    不是陣紋。

    是契約。

    血契!

    「他們這是……這是……」小師弟聲音隱約有幾分顫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什麼,又似乎這就是他們奔波至此,出生入死所最希望看到的,「在解開血契?」

    結界外的黑霧中腐爛過半怪鳥忽然不笑了,它展開翅膀,飛到更高處,陡然發現事情隱隱約約超出了預期的計劃——點出幽玄蘭的作用,原是為了離間山海閣,太乙宗與御獸宗,一個婁江就夠礙事了,那兩個太乙宗弟子指不定還會引出什麼事來!

    暗紅的血光在眼窟窿中閃動。

    怪鳥驚疑不定。

    好在下一刻,它的不安稍微得到了緩解。

    「都給我住手!」

    御獸宗長老顧不上再次去追擊結界外的敵人,就想要去強行打算那幾個肆意妄為的弟子。

    「長老,還請止步。」

    婁江身形一晃,青鋒一橫。

    鐺——

    御獸宗長老轉為金色的手掌與青鋒相碰撞。

    婁江踉蹌倒退幾步,原本就蒼白的臉色,越發蒼白。

    御獸宗長老面沉如水「婁道友,這是御獸宗內部的事,你們山海閣也要橫插一手嗎?」

    婁江還沒開口,鹿蕭蕭的柳眉已經揚了起來,率先罵道「求婁師叔幫忙救鶴城的時候,你怎麼就不記得這是你們御獸宗自己的事?」她氣得要死,忍不住重重唾了一口,「不要臉!我呸!」

    被小輩在大庭廣眾下如此毫不留情地唾罵,御獸宗長老一張臉瞬間又青又白又紅。

    「恢復了!恢復了!!!」

    就在這時,有人忽然大聲喊道。

    「鶴仙真的恢復了!」

    天空中,幾隻血鶴羽毛褪去猩紅,它們從鶴潮中退出來,繞著鶴城徘徊飛著,鳴聲哀淒。

    人群驟然一靜,又驟然沸騰。

    解開血契的幾名御獸宗弟子大聲喊它們的名字,眼眶通紅。

    御獸宗長老臉色一變。

    「長老,」一位穿著青圭色祝衣的祝師走出人群,雙膝跪倒在地,額頭重重磕在石面,「請解開鶴城與仙鶴的血誓主契!」

    「請長老解開主契!」

    「請長老解契!」

    「……」

    御獸宗長老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幾步。

    「你、你們……」

    久居高位這麼多年,駐紮於鶴城的御獸宗長老第一次面對這種情形。城祝印在手,他本該是在場修為最高,實力最強的一個人,就連強弩之末的婁江都不是他的對手,但這一刻,他竟然感到了畏懼。

    一種無法解釋的畏懼。

    一個,兩個,三個……御獸宗弟子、城祝司的祝師祝女、鶴城的普通男女老少,一個接一個跪了下去,重重磕首。起先還有些稀疏低弱的聲音變得越來越整齊,越來越大,最後匯聚成如潮的聲浪

    「請長老解契!」

    「你們這是要幹什麼?」御獸宗長老強自鎮定心神,怒聲呵斥,「當真信了那個妖祟的胡言亂語不成?!」

    「不是胡言亂語。長老。」祝師抬頭,「我們都看到了,血契解開後,鶴仙就恢復了。」

    「蠢貨!血誓主契豈是能夠隨便解的?!鶴城乃是我西洲最大的仙鶴越冬之城,你們知道宗門為了鶴城能夠在冰季維持暖冬,耗費了多少人力物力嗎?」御獸宗長老死死扣住城祝印,色厲內茬,「一旦解開血誓主契,鶴群隨意飛散,你們知道這是對宗門多大的損失!天大的責任,你們承擔得起嗎!」

    「責任?責任比鶴群的生死更重要?」

    清脆的女聲響起。

    鹿蕭蕭踏過烈火,越過眾人,向臉色鐵青的御獸宗長老走去。

    「太乙宗的黃毛小丫頭,這裡沒你說話的份!」長老冷聲。

    「哦,」鹿蕭蕭自顧自點頭,「我怕懂了,對你來說,鶴群的死活確實一點都不重要,一點都比不上你自己的前途。」

    「蕭蕭!」

    背後的小師弟喊。

    鹿蕭蕭抬頭,朝御獸宗長老露出一個虎牙森白的笑「那就……

    「只好請您去死了!」

    劍光一閃,少女縱身撲出,火光照出她青澀未退的臉龐。

    她的眼睛和天上的星星一樣閃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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