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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一個小孩乘白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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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測試廣告1風颳過鶴城,  倒塌的房屋上,衣衫襤褸的啞巴少年一點一點跪下,沾滿血污的膝蓋磕進廢墟,  一顆小碎石一路滾下,聲音清晰。燃字閣http://m.wenzigu.com老鶴靜止不動,  血流過它深褐色的眼膜。少年抱著它,  臉頰貼著它的顱頂。

    血肉模糊的手重重垂落。

    「……哥、哥哥。」

    阿玉的瞳孔印出接天的火光,  她茫然的,  呆呆的,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小師弟握重刀的緊了緊,他下意識地向前走了一步,  又猛地停住。

    鶴鳴!

    尖銳的!刺耳的!暴怒的!鶴鳴!

    老鶴猛地抽出青灰色的長喙,悽厲地仰天嘶鳴。小師弟從未聽過如此痛苦憤怒的嘶鳴,就像雌鳥失去自己的幼雛,就像被剜去腹中胎兒的母親。悽厲的鳥鳴震得他耳膜一陣陣刺痛,整個大腦都在嗡嗡作響。

    下一刻,狂風捲地。

    「小心!!!」鹿蕭蕭又尖又急地提醒。

    小師弟沒來得及閃避,就被一股力道重重擊在前胸,撞得他連人帶刀向後摔了出去,  眼冒金星。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小師弟顧不上調氣,就一個貼地滾,  滾到一邊,  拖刀躍起。躍起之後,  並沒有遭遇預想中的攻擊。

    鶴根本就沒關注他!

    老鶴瘋狂地撞擊周圍的一切事物,  用自己的顱骨,  用自己的翅膀。往日修長優美的脖頸眼下像巨蛇一樣甩動。它沖天而起,  又折空直墜,文人騷客讚頌的美麗丹頂一次又一次,撞擊堅硬的石頭,把石頭撞得粉碎。

    狂風席捲,飛沙走石。

    血和羽紛紛揚揚。

    「……這、這,」小師弟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它瘋了?」

    「快走!!!」

    半驚半嚇間,一道勁風掠來,鹿蕭蕭御劍從空中飛下,一把抓住小師弟,提起他就拼了命往結界方向飛去。

    剛剛衝出,就聽到風聲從背後傳來,被鹿蕭蕭抓著肩膀,懸在半空中的小師弟瞳孔頓時放大,驚恐地喊「它追來了!!!它追過來了!」

    不是他膽子太小,而是眼下的老鶴模樣實在是恐怖到了極點。先前不知因什麼發狂時變成紅色的羽毛全部炸開,頭頂的皮肉撞掉了一大塊,露出白森森的骨頭,青灰色的鳥喙與鮮紅的利爪都染著血。

    它雙翅一展,瞬間就到了三人頭頂。

    黑影烏壓壓地籠下來。

    鹿蕭蕭一手提著小師弟,一手抱著阿玉,毫無反擊之力。小師弟額冒冷汗,咬牙就要掙開鹿蕭蕭的手,老鶴卻帶著狂風直接刮著臉過去。

    長長的啼鳴響起。

    鶴翅半攏,老鶴在他們前面的空中以一個極其驚險的動作,急速旋轉,如一柄急旋的利箭,帶起恐怖的風暴。鶴翅上的鐵羽被風攜裹著,齊齊射出,射向四面八方。鶴羽射出的瞬間,就是一連串幾聲同樣尖銳的鶴鳴響起。

    聚攏過來的十幾隻血鶴被鶴羽命中,吃痛地沖飛向更高處。

    逼退圍聚過來的鶴群,老鶴雙翅振展,身形筆直向上,卸去大部分旋轉的餘力。而這時鹿蕭蕭三人所御飛劍,剛好抵達它下方。它俯身下壓,如一艘飛舟,懸停在他們頭頂,跟隨他們一路前飛。

    「……保護。」鹿蕭蕭一個用力,將小師弟拽了上來,喃喃道,「它在保護我們。」

    小師弟站穩身,抬頭去看,發現它爪中還抓著什麼。

    一定神。

    哪怕是仙鶴,蘊含靈氣的飛羽也十分有限,每損失一根都會使飛行變得更痛苦一分。但眼下,小師弟卻明白了剛剛老鶴為什麼用那種明顯對自己負擔更重的方式逼退其他血鶴——它的爪中,緊緊地抓著一個人。

    或者說。

    一具屍體。

    ——死去的啞巴少年。

    「哥哥……」

    鹿蕭蕭聽見懷中的女孩小聲地在喊,冰冷的淚水一滴一滴打在她脖頸上。這一刻,哪怕沒有回頭,鹿蕭蕭也忽然明白了些什麼。

    冷藍的光出現在面前。

    結界到了。

    鹿蕭蕭帶著小女孩和小師弟穿過結界的瞬間,聽到一聲沉重的撞擊聲。

    她停下飛劍,轉頭看見羽毛零散,血肉外翻的老鶴貼著結界緩緩往下滑。

    「鶴仙!」

    小女孩脫口喊,從鹿蕭蕭懷裡掙了出去,撲向老鶴。

    小師弟抓住她的衣領,帶著她一起半摔半降地落到地面,結界之外,飛塵揚起。老鶴也摔在了地面。血,一灘巨大的血緩緩地向周圍淤開,鶴躺在血泊中,羽毛一點點褪去猩紅,恢復成潔白如雪的顏色。

    它低下頭,輕輕銜住啞巴少年,把他放到自己的胸羽前。

    然後用自己寬大的羽翼蓋住了啞巴少年。

    就像兩天前的暮晚,就像更久更久前的清晨,它用翅膀擋下隆冬的風,孩子們躲在它胸前。

    你拍一啊,我拍一,一個小孩乘白鶴。

    你拍二啊,我拍二,兩個小孩尋清果。

    你拍三啊,我拍三,三個小孩餵白鶴。

    你拍四啊,我拍四,四個小孩……

    ……

    太陽初升的那些清晨,鶴城城牆外的海面被映照成得流光萬頃,風一吹就泛起彩光的細褶,宛如琉璃臥於大地。城牆頭,啞巴少年和殘臂女孩坐在沙垛上,女孩脆生生地唱著兒歌,晃著小腿,伴著節奏,少年和老鶴擊掌。

    能說話的孩子沒有手臂,有手臂的孩子唱不了歌,但一個啞巴,一個殘臂,一隻仙鶴,遊戲也能玩得很快活。

    ……你拍五啊,我拍五,五個小孩扎紙鶴。

    鶴呀鶴呀。

    鶴城的鶴啊……

    老鶴的頭也扎進自己的翅膀里,青灰的鳥喙與青白的臉龐貼在一起。

    它死了。

    他們都死了。

    「……六個小孩編竹盒。」

    阿玉的歌聲漸漸地消失在咽喉里,豆大的眼淚一顆接一顆地滾了出來。風吹著孩子的臉龐,吹不干淚痕。

    鹿蕭蕭抬手用力揉了一下臉龐,走過去抱起仿佛已經變成了石頭雕像的小女孩,要帶她去處理一下手臂的傷——再不處理,這個小姑娘僅剩的兩節殘臂也要跟著廢掉了。剛一轉身,鹿蕭蕭就是一怔。

    不知道什麼時候,結界邊緣聚集了一大批人。

    有佝僂脊背的老木匠,有蓬頭垢面的女漿工,有皮膚黝黑的運沙人,也有穿青圭色外袍的御獸宗弟子,順聖色祝衣的人……他們站在廢墟里,和阿玉一樣,怔怔地看著結界外血泊中的鶴與少年。

    高空中,血鶴還在成群結隊地撞擊結界。

    一聲悶雷般的巨響炸開。

    眾人抬頭,就看見三十六柄寒劍飛向四方,一團團黑霧沖天而起,凝聚成一隻一隻半人半鳥的怪妖,落進鶴群里。他們的氣息比先前要萎靡不少,但是用了什麼辦法,並沒有受到鶴群的攻擊。

    婁江劇烈地咳嗽著,一步一退,直退出六七丈,才終於止住身形。

    「婁道友,可以了!可以入陣了!」

    結界中,鎮守鶴城的御獸宗長老猛地睜開眼,欣喜地大喊。

    青光一閃,婁江臉色蒼白地出現在陣中。

    御獸宗長老站起身,張開雙手,一枚散發幽光的城祝印出現在他手中。隨著這枚城祝印的光芒浮現,鶴城大大小小的街道開始隨著一起發出淡淡的光。西洲天寒,冬季無暖地,為了給鶴群提供一個越冬地,御獸宗將整個鶴城建造成一個巨大的陣法。眼下,這個陣法就將被徹底啟動。

    「太乙宗,山海閣,你們自喻奉神君之命行事,原來也不過如此!!!哈哈哈哈哈!」

    落到遠處的怪鳥鼓掌大笑。

    「妖物!今日爾等就該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御獸宗長老的衣袂被風吹得翻湧起來,他長眉一揚,厲聲痛斥,「老夫定要以爾等之血,來償我鶴城今日之血災!要令爾等之骨,此後萬載,都釘於鶴城之下!便是你們背後的主使者,御獸宗也定將一力徹查到底,血債血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怪鳥仰天大笑,「血災?親手釀今天鶴城的血災,那可不是我們!是你們自己!御獸宗,哈!你們今天倒是知道血債血償了,怎麼以往背信棄義,手段下作時,不知道還有這麼個詞?!」

    「妖祟也敢狂言穢耳!」

    御獸宗長老怒叱,一張手,城祝印翻動,數十道幽冷光柱沖天而起。

    光柱接二連三地出現,怪鳥的身影炸成一團黑霧,但下一秒就重新出現在另外一個地方,只是身上的黑霧翻湧得越來越厲害。與它相比,它率領的其他不知來歷的邪祟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不斷地被光柱貫穿,定格在原地。

    怪鳥對手下的死活漠不關心,在閃避光柱的間隙,腐爛得只剩骨頭的頭顱眼窩處暗紅的血光若隱若現。

    它將目光投向鹿蕭蕭等人「哈!你們以為雲鶴髮狂是因為被下毒了?」

    尖銳短促地笑了一聲,怪鳥一揮翅膀,捲動鶴城裡的地火和黑煙。它就像人吸食巫煙一樣,深深地,陶醉地吸了一口黑煙。

    「多美妙的氣息啊!多清馨的幽玄蘭的花香啊!是,鶴糧里是摻了其他的東西沒錯,」它桀桀怪笑一聲,笑聲說不出的古怪,「但這幽玄蘭可不是什麼毒!你們這群蠢到可笑的修士!幽玄蘭的作用只有一個——」

    轟隆。

    陣光凝成數道白電,縱劈向怪鳥。

    怪鳥身形狼狽地急向後退。


    結界中,婁江目光一冷,望向主掌城祝印的御獸宗長老。

    「——那就是在地火盛行時,擾亂所有以血締結的契約!」怪鳥的聲音遠遠傳來,它逃到鶴城邊沿,居高臨下地俯瞰整座城和所有躁動發狂的仙鶴,「只要解開血契,一切立刻平息!就看你們……」

    「敢不敢解開!」

    …………………………

    血。

    血飛濺在空中。

    枯槁年邁的老人貼著光滑的冰面向下劃落,還未落到地面,一道巨大魁梧的身影就攜裹風聲而至,掐著他的脖子,在半空中一個轉身。轟隆巨響中,一片堅硬得足以媲美金屬的古玄冰冰殼被砸出巨大的窟窿。

    嘩啦水聲。

    皮膚深藍,雙臂和雙腿布滿鱗片的男子躍出水面,將頭髮花白的老人拖出水面,野獸般怒吼著,舉拳一下一下砸落。骨頭破碎的聲音咔嚓不絕,這位聞名西洲的第一劍聖始終一聲不吭,未出一劍。

    「阿河,先停一下。」

    一道略帶幾分稚嫩的聲音響起。

    魁梧的海妖收拳,憤恨未消地將老者扔了出去,砸進一堆積雪。

    叮鈴叮鈴。

    銀鈴聲在這西洲古海盡頭響起,空靈得好似從穹頂飄來。

    顧輕水咳出一口混雜內臟碎片的血。

    銀鈴聲在他身前停了下來。

    「是西海海妖的首領?」

    顧輕水問。

    被喚做「阿河」的海妖捏碎了他的頸骨,連帶聲音變得嘶啞難聽,好似破風箱在扇動。

    「御獸宗的棄子,」西海海妖的首領開口,她說人語的腔調很奇怪,生硬冰冷,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和惡意,「你不是西洲第一劍客麼?你為什麼不拔劍?」

    「顧某即來領罪,就不會再出劍。」顧輕水頓了頓,壓下涌到嗓間的血,才復又低低開口,「斬殺石夷一事,是顧某有愧於西海諸妖。無顏拔劍,不配拔劍。」

    「呵。」

    西海大妖森寒地笑了一聲。

    一隻不屬於人類的,生著青鱗的腳踩上他的腦袋,踩得他在血污里側過頭。花白的頭髮散在血泊里,顧輕水奮力地抬起眼,血流進眼睛裡,視線被染得通紅。看清西海諸妖之首的模樣時,顧輕水忽然愣住了。

    一位眸赤金的女孩居高臨下地看他。

    只有六七歲的樣子。

    他見過類似的眼睛,不,是幾乎一模一樣的眼睛……一雙赤金色的眼睛……赤金色的眼睛,像兩盞長明的燈,自始至終不曾閉上。那是第一雙死於他劍下,卻不肯熄滅的眼睛,火一樣,望著十二洲的大陸。

    顧輕水想起,西海海妖的王族,都是石夷的直系血脈。

    「顧輕水,西洲劍聖,御獸宗的鎮山劍,劍名『無淵』。」女孩慢慢地念,赤金的眼睛中流出一絲冰冷的,殘忍的譏笑,「他們都說你的劍,不為盛名出劍,不為重利出劍,說你在修道的那一天就發誓,劍下不願有一條冤魂。所以,他們說你的劍其實是無冤劍。」

    顧輕水下意識地握了握手。

    手中空蕩蕩的。

    一劍辟開數座冰川外,陪伴多年的劍就沉進了古海。

    無淵不無冤。

    「顧某不配,」顧輕水道,「劍下非無冤。」

    「你來古海,以為自己是在以死洗罪?你覺得自己死在我們海妖手裡,就能將一切一筆勾銷?!哈哈哈哈!」女孩赤金的眼睛變得猙獰無比,「你做夢!我告訴你,你做夢!你今日連死也不得安寧!」

    「你想問心無愧地死!今天你非死不瞑目不可!」

    她仿佛想到了什麼無比可笑的事情,笑得前俯後合,猛地一彎腰,靠近顧輕水的臉,目光中透出殘忍的惡意「聽說你嫉惡如仇,除了常年苦修外,一出關,若有宗內長老仗勢欺人為你所聞,也會提劍加以懲處。人人畏懼你的正直,人人稱讚你的剛正不阿……哈哈哈哈剛正不阿?嫉惡如仇?哈哈哈哈好笑!你就是把刀!就是把被人利用又不知道的刀!你這種閉關不出,除了幾個弟子,全無手下的人,你為什麼不想想,自己總能聽聞宗門裡犯下過錯的有誰?!」

    厲風吹動顧輕水花白的頭髮。

    「像你這種愚蠢的傢伙,連太上長老的孫子都敢親自定罪斬殺,還有誰比你更好利用來排除異己呢?」女孩鬆開他,手一揚,自虛空中抓出一把陳舊的信,「看看吧,你這愚蠢的可憐蟲。」

    熟悉的字跡印進瞳孔。

    顧輕水的神情仿佛一張面具,忽然就凝固了。

    「……你們人族真可怕啊,」女孩讚嘆道,「至少我們妖族可沒有這麼歹毒的手段,誰強誰就是老大,而你們人族呢?哈!」

    一直靜若古井的顧輕水掙扎著,爬向那些掉落雪地的信。

    枯瘦的手顫抖得厲害。

    像路邊最狼狽最一無是處的乞丐一樣,將信拼命地抓進手裡。

    ……夢老欲奪繁,太長老暗助之,不宜正面與之相爭……顧長老不日出關,可令其偶然得聞……

    ……太虞氏有托,假妖祟之名,命顧老往之……

    ……石夷一事,恐罪西海,元老多不肯往也。

    ……

    信一張一張灑向天空。

    女孩不緊不慢地繞顧輕水行走,將紙一張一張拋起。

    「你以為自己是剛正不阿,以為自己能清攘內垢,剛正是別人捧給你的,內垢是別人想去除的。」女孩居高臨下,「你自以為是的義舉,每一件都在助長惡行。你算什麼東西?也配無愧而死?也配死後安寧?」

    ……顧兄所行皆大義,西洲生死寄一身。

    莊某拜上。

    木執事帶來的信在眼前掠過,顧輕水枯槁的手中抓著那些信,一動不動。

    「我猜猜,」女孩蹲下身,「他們求你退出宗門,自來請罪赴死的時候,是不是這麼說的……說這是為了宗門的香火,說這是不得已而為,說這是為了西洲城民能得以安寧?」

    見到他如石像般靜止,女孩鼓掌大笑。

    「哈哈哈,果然如此,果然如此。」笑聲忽然止住,女孩模樣的西海大妖眼中透出濃得化不開的恨意和惡意,「那我再告訴你一些事,一些辛秘……你以為你們御獸宗的血契是怎麼來的?你以為自己拜入了個什麼樣子的宗門?」

    「一個背信棄義,卑鄙無恥的宗門!」

    女孩聲音尖銳,字字猙獰。

    「以血為盟。

    永不背叛,永不離棄。」

    她念出了最初的誓約,臉上的神情好似被古海的寒冰封凍。

    「那是西洲天立後的契約……是妖與人為友的契約……」

    「因為,西北天不足。」

    天不足西北,故厲風肆虐,寒水與怒潮縱橫,撞擊西洲的厚土,撕開一道道溝壑。西洲,是十二洲中,地形地勢最險惡的一個洲,洲陸破碎,十峰九河。厲風在峽谷海灣中咆哮,人和獸的立足之地越來越少。

    天奇寒無比,冬漫長得看不見盡頭。

    於是,朝生暮死的人,與滄海桑田的妖締結了契約。

    妖獸強大龐然,卻靈智未開,蠻力不知何所使。人類聰慧巧智,力量卻太過渺小。以血為契,契約同盟,永不背叛。契約成的那一天起,由人來指揮,妖來行動。妖獸背山載石,奔於大地上,人勘測山水,計算生氣循環之眼。

    「就像漫長的冰季……」女孩的目光落在虛空,仿佛透過祖輩相傳的記憶,看到了遙遠遙遠的地方,「百川南下時,你們指引鯨群,來破冰守川。」

    就像琉璃海灣的鶴城,鶴載仙門,仙門設陣,供暖寒冬。

    一年復一年,血汗與共。

    最後建起了一座一座城。

    在天不足的西北隆冬里,燈火出現了。

    「但是你們背叛了誓言,你們欺騙了我們。你們人類,精明,狡詐,狠毒,你們一天一天研究契約,研究陣法,最後你們更改了陣法!你們強行取走妖的精血,把我們的同族變成你們的奴隸!」女孩臉上的恍惚驟然消失了,她的神情變得猙獰起來,「你們這群徹頭徹底的騙子,你們都該死!」

    咔嚓。

    冰殼因她的怒火驟然開裂,海水翻湧起來,如海在咆哮。

    顧輕水掉進海水裡,被扯出海面時劇烈地咳嗽,咳得幾乎要把肺腑全都咳出來。

    他的血濺到女孩瓷白的臉上,濺到她猙獰的金眸里。

    「你以為自己捨身救的是些什麼東西?」女孩眼瞳中盛滿鋪天蓋地的怒火,和報仇的快意,「你覺得是誰把這些信給我們?我們不過是妖,不過是愚笨的妖,哪來的這麼多東西,哪裡知道你們人的勾心鬥角?」

    顧輕水攥住信的手蒼白得好似死人。

    他痛苦低聲嘶吼。

    女孩大笑。

    「就是你們御獸宗自己!」

    「就是你們御獸宗宗主親自送來的!」

    「因為我說啊……說光讓你死可不夠呢。不怕死的人死,有什麼意義?我要你死得毫無意義!要你一生的意義全無!」

    就像我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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