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章 生死（1 / 1）

    這一瞬間，花十一娘有些緊張。

    心中生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人該不會是來找我的吧？

    只是找我的話，為什麼要換掉吳道憂的酒杯？

    目光順勢看向了那個跟方才沒有什麼不同的杯子，正好看到蘇陌將這杯子拿起。

    花十一娘心頭一緊，再看蘇陌，只覺得腦瓜子嗡嗡的。

    難道……那個姑娘來找的根本就不是我，而是他？

    正定神凝望，耳邊就傳來了蘇陌的聲音：

    「花大姐這麼看著我幹嘛？」

    「啊？」

    花十一娘一愣，下意識的瞥了一眼蘇陌的臉。

    又看了看他手裡的杯子：

    「你認識剛才那個人嗎？」

    「不認識啊。」

    蘇陌有些奇怪：

    「不過，那不是天景門的人嗎？

    「你看，今天這場合里，到處都是廚娘侍女的蹤跡呢。

    「你這是在大驚小怪什麼？」

    「……額，倒也對哈。」

    花十一娘回頭瞅了一眼整個未央宮內。

    確實是隨處可見廚娘和侍女的蹤跡。

    人家只是過來給『吳道憂』換個酒杯而已，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她乾笑了兩聲，又上下端詳了那杯子兩眼，結果發現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就是個酒杯罷了。

    「但是，她為什麼不給別人換，專門給你換啊？」

    「可能是她注意到，我的酒杯剛才磕了一下吧。」

    蘇陌抬頭示意她看場中：

    「方才到底還是被打鬥給打了一跳，手裡的杯子都沒拿穩。」

    「真有出息。」

    花十一娘大大的白了蘇陌一眼。

    蘇陌乾笑了兩聲：

    「畢竟初出江湖沒幾年嘛。」

    「這倒也是。」

    花十一娘點了點頭，感覺自己屬實是疑心生暗鬼了。

    『吳道憂』小兄弟，初出江湖，經驗淺薄，自己沒來由的懷疑他，屬實是有點莫名其妙。

    當即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今日多看多聽少開口，一旦遇到爭鬥，我倘若顧及不到你，你轉身就跑，以保全自己為首要。」

    「好好好，對了，我娘子也得請花大姐多多照看。」

    「這是自然。」

    花十一娘胸脯拍的叮噹響：

    「我這妹子，跟我更是投緣，真有什麼事情，我顧她也不顧你啊。」

    「那就多謝了。」

    蘇陌笑過之後，又看了楊小雲一眼。

    就見到楊小雲沖他眨了眨眼。

    而花十一娘說完這番話之後，則繼續看場中變化。

    蘇陌卻是暗中展開了一個小紙條，上面寫著一行文字，蘇陌凝望之後，眉頭微微蹙起，緩緩抬頭掃視場中一圈。

    掌心之中有純陽內力一閃而過，那紙條便也化為飛灰。

    此時此刻，未央宮內，辛小奇已經將自己的過往闡述。

    他的故事並不複雜。

    只是有太多隱秘，讓人倍感驚訝。

    比如，當年狂刀辛無忌這般大的名頭，世人都以為他來天景門必然是有些衝突。

    卻沒想到，他真正的目的，其實是來天景門投奔的。

    因為當年辛無忌之所以能夠名聲鵲起，正是因為天景門上一代掌門易容改面，行走江湖，偶然遇到了他。

    並且傳授了他幾門功夫。

    雖然並非是如何高深，卻也讓辛無忌擁有了行走江湖的資本。

    此後於江湖闖蕩，偶然得到了風雷神刀這門絕學。

    這才有了狂刀辛無忌之名。

    按道理來說，當年天景門的老掌門易容改面跟他見面，這件事情不會為人所知。

    結果機緣湊巧之下，辛無忌意外的得到了一些消息。

    這才趕赴天景門投奔。

    當年天景門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辛小奇也不知道。

    只知道他父親當年是興沖沖的離開了家門，滿心的喜悅和激動。

    對於這位只緣一面的恩師，更是說不出來的敬重。

    雖然那會這位恩師已經作古，可愛屋及烏之下，對於天景門他也覺得格外親切。

    卻沒想到，他興沖沖而去，卻是神志恍惚的歸來。

    並且告訴辛小奇，如果自己死了。

    那就立刻改名換姓，不可現身於江湖。

    辛小奇自然要問當中究竟，以及理由。

    但是辛無忌卻三緘其口。

    最後架不住辛小奇問的狠了，這才無奈告訴他，天景門有問題。

    如果他死了，辛小奇遇到天景門的人，無論如何都不能自報身份，否則的話，必須得立刻逃之夭夭。

    更多的，辛無忌就不說了，只是告訴他，如果知道的太多，恐怕更難保住性命。

    現如今尚且還有三分活路。

    辛小奇只覺得父親這一番說法好生沒有來由。

    結果沒過幾日，辛無忌竟然當真死了。

    這簡直讓辛小奇心膽俱裂。

    尤其是辛無忌的死法。

    周身上下，血肉皆無，唯獨一身皮囊留在床榻之上。

    淒涼慘景，縱然是到了今日，也讓辛小奇頭皮發麻。

    這一番話說到這裡，辛小奇的雙眼已經是通紅一片。

    他強撐著開口說道：

    「此後，我依從父命，改名換姓，小心行事。

    「可縱然如此，也仍舊是屢屢被人追殺，若非是偶然得高人相助，我早就已經屍骨無存。

    「到了那時，我才明白，先父所說竟然句句屬實。

    「天景門不僅有問題，而且有天大的問題。

    「可笑，昔年先父離家，一念皆為投奔師門。

    「卻沒想到，竟然是……自赴死路！！」

    話音至此，場中一時之間嗡嗡交談之聲不絕。

    「竟然還有此等事情？」

    「當年狂刀辛無忌，初出江湖的時候，原來用的不是風雷神刀？」

    「狂刀之名，還是之後打出來的。在這之前，這人有著一身玄門正宗的內功。」

    「說到這事，確實是這樣，當時不少人還好奇過他的來歷呢，沒想到，竟然是天景門老門主傳授武功。」

    「等等，事情是不是有點不對啊。如果說死去之人，只剩下了人皮，是奪天化神大·法的奇能。那這又跟司空門主有什麼關係？

    「而且，如果當時給辛無忌施展此術的是老門主，那老門主已經死了的情況下，辛無忌又如何會落得這般下場？」

    「難道說……奪天化神大·法，還能傳給後人不成？」

    這話其實是病句，天底下任何一門武功，都可以傳授給後人。

    不過這會這話出口，大家也都明白他的意思。

    這一次辛小奇未曾開口，開口的是坐在二樓圍欄之上的伯言居士：

    「奪天化神大·法這門邪功，可謂是聳人聽聞。

    「其中有一印，名為化神印。

    「需得挑選資質絕佳之人，烙印此印。

    「一旦身中此印，此人無論學什麼武功，修煉到什麼程度，這印記都無法抹去。

    「並且隨著內力而不斷壯大。

    「待等武功大成之時，這印記也已經大成。

    「屆時，施展這手段的人，現身於前，根本無需爭鬥，只需要引動化神印，此人一生精修的種種絕學奇功，以及內力，甚至包括交手經驗等等等等……

    「都會被施展這手段之人奪走。

    「除此之外，這門武功新老傳承乃是重中之重。

    「縱然是未曾修煉奪天化神大·法之人，也可以被修煉之人，授予一記化神印。

    「而如果是師父親手教導奪天化神大·法之人，則可以掌握師父昔年所烙印下來的所有化神印。

    「昔年天景門老門主未曾傳授過風雷神刀這一門絕學給辛無忌。

    「而隨著辛無忌身死，放眼江湖，會這門絕學的應該只有辛小奇一人。

    「如今司空化極竟然也會這門刀法，當中道理，恐怕已經無需老夫多言了吧？」

    「天底下竟然還有這種邪門的武功？」

    「這麼說來，咱們行走江湖，偶爾遇到的奇人奇事奇遇，豈非都是為人算計？」

    「這算什麼……放牧江湖嗎？」

    「這麼說來，辛無忌果然是死在了司空化極的手中？」

    「可是……可是這一切都沒有實證啊！」

    「就是，空口白牙，全靠編。若是我的話，還能編的比這個更加離譜！」

    「司空門主乃是天景門門主，想要指證他，還得拿出證據才行！」

    隨著伯言居士話音落下，整個未央宮內，又是一陣喧譁之聲。

    而到了此時，辛小奇這才嘆了口氣：

    「天景門行這倒行逆施之舉，豈會留下痕跡？

    「實不相瞞，當年晚輩雖然知道天景門跟先父之死關聯甚深。

    「但是對於當中究竟，也是半點都不了解。

    「其後行走江湖，偶然得知，如同家父這般死狀的，不僅僅只有一人。

    「當年望龍山明家的明俠武，不知道諸位可還記得？」

    「自然是記得。」

    當即便有人說道：

    「明俠武也算是一代人傑！

    「坐擁望龍山，打下了明家好大的聲威。

    「卻沒想到，忽然暴斃……對了，此人也是只剩下了一張人皮！！」

    言說至此，眾人下意識的又看向了那高高在上的『司空化極』。

    卻發現，場中說成了這般模樣，這位司空門主，竟然仍舊端坐不動。

    似乎全然不曾將這些話放在心上一樣。

    而他們能夠知道明家家主明俠武的情況，倒是並不奇怪。

    明家當年比較剛，其他人死了家主，都是藏著掖著，唯有明家的後人，對於這樣的結果不能接受。

    畢竟按照他們的勢頭，再這般下去的話，成為九峰之一，甚至成為第十峰都有可能。

    結果，明俠武忽然就死於非命，一切美好，頃刻之間化為烏有。

    這……誰能接受得了？

    此後明家大兒子，扛著棺槨去百歲城尋那邢家的邢如海，這一點大家也都是知道的。

    而且，邢如海開始的時候還表現的特別情深義重。

    扶棺痛哭，言稱必須要調查個水落石出。

    結果沒多久，就偃旗息鼓，更是將明家的人盡數趕出了百歲城。

    也因此，邢如海名聲一落千丈，此後少出江湖，邢家的一應事務，則全都交給了瘋刀邢浩。

    當年這些事情也算是鬧的沸沸揚揚，今日初出江湖之人了解不多。

    但是老江湖，卻多有耳聞。

    此時隨口一提，這陳年舊案，又一次被眾人擺上了台面。

    就聽到辛小奇說道：

    「明家覆滅，邢老太爺忽然態度大變。

    「今日料想也有邢家之人在坐，就不想說些什麼嗎？」

    此言一出，眾人當即往邢家這邊看去。

    邢浩和邢戰兩個就坐在距離蘇陌他們不遠之處。

    眼見眾人目光投來，邢浩嘆了口氣，站起身來，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右手之上戴著手套。

    此時他緩緩將手套摘下，一隻手上光禿禿的只剩下了一根拇指。

    眼見於此，眾人當中，便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氣。

    瘋刀邢浩失去了四根手指頭，這件事情江湖上雖然有所傳聞，不過是真是假，大家都不敢確定。

    如今一見，竟然真有其事。

    一時之間眾人面面相覷，一則感慨瘋刀邢浩終究跌落了這高手之林，二則卻也不明白，辛小奇問的是你們對明家有沒有什麼話可說。

    你不說話也就罷了，何至於伸出手來展現手指頭呢？

    這念頭剛剛落下，就聽到邢浩說道：

    「諸位可知道，我這手指是如何被人斬去的？」

    眾人面面相覷。

    沒有一個能夠說得上來。

    他們聽說過邢浩的手指頭被人給剁了，但是什麼人，怎麼做到的，這一點全都不知道。

    甚至就連這個消息是真是假，也不敢確定。

    邢浩環顧在場眾人一眼，輕輕搖頭：

    「是我爹……」

    「什麼？邢老太爺？」

    「這……難道是邢家主不孝？」

    「我這腦子啊，亂七八糟的，到底怎麼回事？」

    邢浩也不跟他們賣關子，便將邢家的事情，如此這般的說了一遍。

    影十三持化神印，於當年明家之事傳的沸沸揚揚之時，就將邢如海殺了。

    並且利用多情門絕學創出的四門邪功之一的身影相隨，竊奪了邢如海的身份。

    此後做了邢浩十年的爹。

    一直到邢家挑選下一代家主人選，種種行徑終究引起了邢浩的不滿。

    其後待等圖窮匕見之時，這才發現了真相。

    當中的種種經歷，簡直駭人聽聞。

    而邢浩則說道：

    「那人自稱影十三，料想整個天景門中，還不僅僅只有這樣一位。

    「司空門主，不知道咱們是否有幸，可以見見其他那些數數的？」

    跟辛小奇這全然都是猜測不同，邢浩是眼睜睜見過了影十三，並且從他手中得以逃命的。

    『司空化極』聽到這裡，都忍不住有些詫異的看了邢浩一眼。

    想不到這人竟然有這般本領，到了這個份上竟然還能活命？

    更有甚者，還能夠拿下影十三？

    果然是好本事啊。

    在場眾人眼看著『司空化極』仍舊一語不發，面面相覷之時，也是不禁皺眉。

    忽然就聽到有人一拍桌子，站起身來：

    「既如此，咱家也得跟司空門主要個交代！！

    「咱家門主當年也是這般死法，他娘的，咱們還以為他是中了邪，被妖怪殺了，或者是平日裡做了惡事，遭了報應。

    「這才不敢往外說。

    「沒想到，竟然是天景門下的毒手！！」

    隨著此人一起，當即便有不少人面現沉吟之色。

    繼而又有人站起身來。

    天景門這兩代修煉奪天化神大·法之人，坑害江湖高手無數。

    今日大家又都是來參加敬龍堂小堂主及冠之禮的。

    因此，場中仇人可謂不少。

    只是過去他們不知道仇敵是誰，如今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了，倘若還不知道，那已經不是蠢笨可以形容的了。

    隨著場中一個個苦主站起身來，議論之聲也逐漸消失不見。

    不少人這才知道，原來無聲無息之間，這司空化極已經害了這麼多人命。

    當然，這當中也可能是有渾水摸魚的。

    畢竟眼見當前這情況，司空化極罪責難逃，這麼大的一個天景門，隨便撈點都夠吃飽，不過是自認一個仇敵而已，就能換這麼大的好處，那何樂而不為？

    眼看著場中寂靜，眾多江湖高手紛紛站起。

    『司空化極』總算是嘆了口氣，站起身來，輕輕一笑：

    「你們說的沒錯，你們的家主就是我殺……」

    他話音剛到這裡，忽然就聽到門外傳來譁然之聲：

    「不好了，不好了！！！」

    闖進來的是一個天景門的人。

    進門之後，一眼就看到了高高在上，站起身來就要講話的『司空化極』。

    四目相對之間，那天景門的人臉都白了：

    「門主？」

    「？？」

    『司空化極』也是一愣，不然呢？

    「那……那門外的是誰？」

    那天景門弟子傻了眼了：

    「門主……門主死了啊，您……你怎麼又活了？」

    「呔！！」

    一聲怒喝響起：

    「什麼死了活了的，休想混淆視聽，趁亂摸魚！！」

    「可是……可是……」

    那天景門弟子一時之間自己都不敢確定了。

    好在聽到腳步聲傳來，一回頭，就見到四個天景門弟子相攜而至。

    他們的手中還抬著一個人。

    看其容顏，正是司空化極。

    眼見於此，這天景門弟子這才長出了口氣：

    「我就說，門主死了嘛。」

    「你家門主死了，你好像很高興啊？」

    那天景門弟子一愣，頓時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才好。

    倒是其他人眼見於此，卻又忍不住在這屍體和『司空化極』兩張臉之間，來回徘徊。

    心說，這司空化極死了，那眼前站著的這位，又是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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