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一百六十九章·「TE·以我封緘(8)」(1 / 1)
蘇明安。
你的世界線,是唯一的、真實的、敲定一切的世界線。
億萬種「未來」從你的身上分裂而出——諾爾或許死於海妖,或許死於毒氣,或許死於核爆但這些都是尚未敲定的狀態,終將收束至唯一真實的世界線。
在這些未來中,由於靈光一閃或棋差一招——你或許將成為最光明的【你】,你或許將成為最邪惡的【你】。「明」是你的可能性,「影」也是你的可能性,也許還有諸多你尚未觀測到的【你】。
最終——真實的結局只會依照你而拓印,你是唯一的真實。
最終——虛無與真實交疊成花,你是最明亮的你。
【「但以你的命運線,你現在已經是最幸運的了。」離明月低頭自言:「我看過千條萬條你的未來,無一比這更幸運。」】
蘇明安漂浮在黑暗中。
他意識到,相比於明與影的經歷,他的經歷確實最好。
「明」與「影」都是薛定諤狀態下的「可能未來」。只有蘇明安本人行走在唯一真實的時間上,他的未來未定,完全由自己親手創造。
一旦他死亡,就意味著唯一真實的他死去,所有的「可能性」都會失去意義,拓印為「蘇明安死亡」的現實。
「疊影」蘇明安明白了疊影的本質。
在諾爾的某一種可能性中,諾爾選擇了升維,那些「諾爾中途失敗」的可能性沒有消失,而是收束至祂的身上。
但事實肯定沒有這麼簡單。比如疊影是怎麼做到的?那些虛無的世界線為何從蘇明安這條唯一真實的世界線上,分裂而出?明與影為何成為了分身?這些仍然是不解之謎。
藍光一閃,蘇明安回到了棋盤上。
他的目光跨越遙遠的星海,望向棋盤彼端的疊影。所以,如今的戰局是——唯一真實的他與諾爾,對戰那些中途失敗的世界線上的無數「諾爾」。
真有意思。
——唯一真實的我,與無數個已經失敗的【我】,成為了死敵。
「疊影。你讓我看到這些,是為了什麼?」蘇明安說。
「你似乎有所誤解。」疊影的藍色雙眸夾雜著冷意:「我與諾爾沒有多大關係。他是他,我是我。」
「是嫉妒嗎?」蘇明安直言:「他是唯一真實的諾爾。你卻是他身上蔓延出的虛無未來。所以,你不甘心,你想取代他?」
疊影發出笑聲:「我為何要嫉妒他?我完成了他的願望——擁抱高維。我成為了星空之上自由的冒險家——我甚至擁有嶄新的新世界——我比他強上百倍千倍,有什麼嫉妒他的必要?」
蘇明安不置可否,卻想清楚了一個疑惑:「所以,你從副本開局就一直關注我的原因——是你想要一個同伴我明白了,因為我確實應該是你的同伴。你想要一個高維的【我】。」
【諾爾問——「像你一樣的人,還有很多嗎?」】
【疊影說——「沒有了。你很特別,諾爾,只有你擁有升上高維的極強欲望,造就了我的「可能」。」】
也就是說,不存在「蘇明安集合」的概念。「明」與「影」等可能性都是獨立存在的,他們沒有被集合成一個人。
所以,疊影需要一個同類。
疊影依然嘴硬:「在許多種可能性中,你並不是諾爾的摯友。在一些可能性中,你們甚至分道揚鑣、反目成仇。這與我看重你沒有關係。我個人也與諾爾關係不大。」
蘇明安輕笑了下。
他根本不在意疊影的態度。
唯一真實的諾爾就在他的身邊,他為什麼要在乎敵人的想法?就算疊影是無數種諾爾可能性的集合,如今也只是擋在他面前的敵人。
「長歌,你是我的某一種可能性嗎?」蘇明安轉向長歌。
令他意外的是,長歌搖了搖頭。
「我不是。」長歌擺了擺手:「有關我的事,等一切結束後,我慢慢和你說吧。現在——請先升起理想國,把那個傢伙趕走吧。」
蘇明安眨了眨眼。
在第九世界,蘇明安得知了「原初」的含義——原初,就是在不同世界裡,與蘇明安極其相似的人。比如蘇明安生活在普拉亞,他就可能活成蘇凜的樣子。而蘇凜生活在翟星,他就可能活成蘇明安的樣子。但蘇明安與蘇凜只是相似,實際上仍然是兩個生命體。
在第十世界,蘇明安得知了「可能性」的含義——可能性,就是從同一個人身上蔓延出的未來。比如蘇明安在第一世界帶上呂樹,他就會是明。比如蘇明安染上了喪屍毒的黑暗氣息,他就會是影。
所以,如果長歌是蘇明安的「可能性」,那麼長歌的故鄉一定是翟星。畢竟「可能性」是蘇明安的一種未來,不可能連蘇明安的過去也改變了。既然舊日之世不是翟星,那麼長歌就不是蘇明安的「可能性」。
而且長歌也不可能是蘇明安的「原初」。因為「原初」是欽望、蘇凜、阿克托、蘇文笙那樣的人,本質不是蘇明安,不會擁有一模一樣的臉。
那麼長歌的本質就另有原因。
「我等你的答案。」蘇明安收回視線,取出了命運之劍。
對準分身軀體。
只要命運之劍刺下去,就會解封生命硬盤。屆時,蓄積了千年情感的理想國瞬間建立,千年計劃宣告完成,所有的故事在這一刻結束。
所有的等待都為了這一刻,所有的犧牲都鋪墊於這一劍。
「C1象,斜至F2。」他自語道。
晶瑩剔透的【象】棋子斜移,踏入代表大海的格子中。
與此同時,海域湧起萬丈波瀾。
無垠的碧藍中,延綿不絕的波濤攪動滔天巨浪,掀起直入天上宮闕的萬頃波瀾。
一位黑髮少女,於碧海中展露面貌,宛如從海神的宮殿緩步走出。
她的全身染滿了烈火,升向星空,一路拖曳出長長的火焰尾羽,猶如鳳凰涅槃。
「那是什麼?出海的水怪?」海邊的居民喃喃自語。
「不,不是水怪——碧色的瞳眸,全身染滿烈火,這是神話里的——」有人認出了她。
黑髮飄動的少女,像是一道驟起的電光。人們喊出了她的稱謂——
「——審判天使」
千年的神話降臨。
萬般時代瀕臨融合。鐵灰色的飛艇橫跨空中,猶如鎮壓蒼穹的灰雲。古寺與佛塔帶著縹緲仙音,共行於鋼鐵大廈。西方城堡與東方亭台樓閣並肩而立,仿佛黑白畫卷之上的彩色墨點。
冥府祭火,身挈魂重,翠鳥織赤,士入黃泉。
蘇明安握緊劍柄,黑髮飄揚。
——生命硬盤是承載千年情感的方舟,仙之符篆是時間權柄,命運之劍是解鎖的鑰匙,舊日之眼是凝聚信仰的鎖鏈,理想國是屏障,千年歲月是代價,夢巡遊戲是對等的位格,成神是矩令的承接者。
碧眸天使向他飛來。
她的皮膚滿是燒傷,眼眸始終微亮。
無數道身影與此刻的她交疊重合,天世代審判台上的她,蒸汽時代的愛麗絲,樓月時代的孤女,現世的神女
無盡的「可能性」在他們之間交疊蔓延,最終將收束為最完美真實的那一條——萬道歸一。
然而,蘇明安並不滿意。
——他答應過耳釘蘇文笙。
保下耳釘蘇文笙的那條世界線,制止一萬條世界線最終融合。
神靈最初拆分一萬條世界線,是為了利用世界的萬千種可能,尋找到唯一得救的那條未來。如今神靈已經找到了,所以不再需要剩下的9999條。可是那9999條世界線,就註定消失嗎?
蘇明安今天看到的,稻亞城的高中生蘇文笙,是最幸運的萬分之一。但那剩餘的那些蘇明安尚未碰到的萬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七的「蘇文笙」,就應當消失嗎?
不。
哪怕只是「可能性」,他們也有存在的意義。
哪怕只是虛無的未來,無法存在於唯一真實世界線上,明與影這樣的人,他們也不該回歸虛無。
「我答應過你的,所以我想擋在列車前,試一下。」蘇明安自語。他的聲音沒有人聽到,該聽到的人也不在了。
神靈要融合剩餘的9999條世界線,是為了節約資源。但如果不會讓世界走向衰亡,神靈很樂意接受萬條世界線同時存在——因為這代表著世界的生機與潛能。繼續發展下去,總會有一條世界線中,會誕生出令世界長壽的方法,誕生出類似阿克托的奇蹟。畢竟,一個蘇明安,和一萬個蘇明安,後者必定有更大的潛能。
世界的穩定,與世界的潛能,當作何抉擇?
現實主義,與理想主義,當作何抉擇?
如果沒有答應過耳釘蘇文笙,也許蘇明安根本想不到這一層面,他會直接融合一萬條世界線,畢竟對他而言沒有什麼值得紀念的人。
但有了耳釘蘇文笙。
他給蘇明安掌心留下的短暫的月牙印讓蘇明安沒辦法忘記原來一萬條世界線里還有像他這樣的人。
他們不甘心,他們想獨立地活下去。
而他,答應過的。
「確實。」他握緊劍,低低笑了:「我確實不喜歡戴耳釘。」
所以我記住了獨特而獨立的你。
所以你讓我明白了,萬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七的你們確實應該存活下去。
我願意為你說服神靈。
所以,你
——最後確實拯救了你的世界。
【「這世上有一萬個蘇文笙,太多了,令我感到茫然。」他笑了:】
【「但『耳釘蘇文笙』永遠只有一個就是我。我自始至終沒有忘記理想,即使是支離破碎的理想。」】
【「蘇大救世主啊」】
【「我的世界已經不可能得救了,但你不一樣。」】
不。
這一回。
救贖不再是虛假的了。
你救下了。
你成功救下了。
你不用再埋藏新的橘貓。
無盡的【你】與【你們】得到了未來。
即使你本人已經永遠無法知道。
審判天使將舊日之眼獻上,蘊含著她千年來轉接的積極情感,蘇明安左手攥緊了它,右手命運之劍重重揮下——
疊影無法阻止他。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疊影沒有任何與生命硬盤有關的因果線,所以沒辦法阻止。千年計劃確實很完美,本來就是必勝之局。
「蘇明安!撐過生命硬盤解封的負面情感,咱們就贏了!!!」山田町一已經激動得不能自已。
「回去,就可以好好休息了」伊莎貝拉如釋重負,她太累了。這二十天幾乎像活了幾輩子。
「大哥加油!你可以的!」莫言大喊。他雖然擔憂,但還是相信大哥的意志力。
蘇明安朝他們微笑,持劍刺下。他看到疊影那邊又動了一顆棋子,似乎是【小兵】,但沒關係,疊影已經是垂死掙扎,怎麼下棋都不會改變局面。
命運之劍刺下,解封生命硬盤的一瞬間,完美通關進度走到了滿值。他長舒一口氣。
所有工序已經做完,等他的意志力撐過去,就結束了。
「」
只是,他的胸口傳來一陣寒涼。
眾人臉上的興奮一瞬間變為了驚恐。
劇烈的痛覺讓他覺察到了不對,鮮血濺上他的下巴。
他並未露出震驚的神色,低頭,看到胸口一朵綻放的藍玫瑰花。
鮮血噴涌而出,將藍玫瑰花染成透紅的艷色。
「?」
一柄藍玫瑰手杖——刺穿了他的胸口。從後背扎入,貫穿胸口,正好是心臟的位置,露出尖頭盛放的嬌嫩美麗的藍玫瑰花。
金髮飄蕩在他的臉側,似漂浮的一抹陽光。少年眼中的浩瀚大海唯有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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