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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一百六十八章·「TE·以我封緘(7)」(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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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蘇明安沒有死亡,反而發生了變異,身上多了一絲黑暗氣息,體質也變強了。只是他身上的黑暗氣息,總會讓npc下意識警惕。

    經過感染病毒與玥玥獻祭的雙重打擊,這條世界線的蘇明安變得慎重而陰鬱。

    由於這縷黑暗氣息的加成,他的隱藏職業也不再是「白審」,而是一個黑暗系的職業。

    這條時間線上的蘇明安,和蘇明安本身遭遇的差不多:聯合團針對他,愛德華追殺他,人類不信任他,冒險玩家想挑戰他。但唯一不同的地方在於他身上的那一縷黑暗氣息,讓本該友善的NPC也開始害怕他。

    在第五世界,他想要與革命軍匯合時,卻發現是仇視聖師的兩個死敵,站在革命軍的帳篷里等著他。

    「早就聽說你在附近了,逮到你了,聖師。」那兩名仇人露出笑容:「身上有惡龍氣息的你,真是該死。」

    蘇明安站在帳篷門口。這一刻,他幾乎渾身血液都凍結了。

    他給予了革命軍技術,幫助他們打造結界,放血救了很多人。

    結果他們反手把他賣給了仇人。

    只是因為他身上的黑暗氣息,與惡龍氣息一樣。

    ——愚昧的民眾,怎麼可能理解這是職業自帶的氣息?

    ——他們認為,本身就是惡龍的人,怎麼可能拯救即將淪陷於惡意的人世?

    以前是聖啟遮蓋了欽望身上的惡龍氣息,以緘默瞞下了真相。但這股黑暗氣息來自蘇明安的職業,無法掩藏。

    正軍與革命軍不可能互相理解,真相無法互通,除非真正實現的那一刻。

    蘇明安百口莫辯,他沒辦法解釋。

    「我是為了救你們為了救你們!!」

    沒有人相信一個少年的話。

    「為什麼就因為一縷氣息就因為氣息明明我做了那麼多」

    他劇烈掙扎著。第三個敵人卻突然出現,牢牢扼住了他的手腕,利刃捅入了他的肩膀,疼得他動彈不得。

    ——怎麼還有第三個

    那位敵人笑著蹲下身,擦乾淨他臉上的血,近乎戲謔地說:

    「怎麼,沒見過三個人?」

    這句滿是惡意的話,牢牢烙印在了他的心底里,仿佛在嘲笑他的天真。

    他心中的最後一點點善,破碎了。

    他終於意識到有些與生俱來的東西,就是一個人的原罪。也許他不應該在第一世界救那麼多人。不救那麼多人,他就不會染上喪屍病毒。不染上喪屍病毒,軀體就不會發生異變,就不會有這縷陰魂不散的黑暗氣息

    他去做那些與自己無關的善事。到頭來,沒有人感激他,那些被救的人反而一臉驚恐地盯著他。

    他當時就應該死去的。

    也許他當時就已經死去了。

    只不過,死亡延續到了現在而已。

    那之後發生了極為恐怖的事。

    這三個人顯然是恨毒了聖師,不知道欽望和他們之前有什麼仇怨。但現在輪到蘇明安來承受前人的仇恨。

    「看這傢伙只有水能洗淨你的罪惡!」

    「我們的世界變成這樣,就是拜你這個傢伙所賜!」

    「你付出那麼多,也只是為了償還你的原罪,因為都是你害的!」

    他想說不是他,是所有的能力者。

    但怒火中燒的人,不會聽信真相。

    他們把他按在水裡,在他快要溺死的時候又提上來。然後逐漸挑斷他的手筋腳筋,拿刀片割他的肉。每割一刀,就發出暢快的大笑。鮮血把衣服染紅,連地毯都失去了顏色。

    劇痛令每一秒都無比漫長,他不斷祈求有沒有人來救他,誰都可以

    每一秒,每一秒,他都在心中重複。他救了那麼多人他做了那麼多好事哪怕只有一個受恩的人也好請救救他。

    心中的白塔瀕臨倒塌。他只能反覆地、反覆地,默念著自己贖回翟星的願望,一次,一次,又一次。因為他害怕自己稍微不堅定一點,就會被這永無止境的劇痛與折磨打敗,開始畏懼走下去。因為這樣的事情後面肯定會發生不止一次。

    有一就有二。

    這種時候哪怕一個人也好,他行走迄今看到的大多是害怕、畏懼、排斥與冷眼,是排山倒海般的惡意至少現在,請稍微給他回饋一點點的善,讓他能堅持下去吧

    一點點的善也好。

    可是,

    沒有。

    一直都沒有。

    直到血液幾乎流盡,沒有手朝他伸來。

    山坡上,來送道具的玩家小隊左顧右盼,沒有找到蘇明安。

    「哎不是有人看到第一玩家在附近的嗎?他跑哪去了呢?」小隊裡的胖子遺憾地低下頭。

    「我們精心準備的精神恢復藥劑,送不到他手中了呢」女生癟了癟嘴:「還有各種給他的小禮物」

    「好遺憾,他去哪了啊」

    他們並不知道,就在旁邊的森林裡,走幾步就能到的距離蘇明安就在裡面,甚至能嗅到一股血腥味,鮮血順著帳篷瀰漫出來,每一寸都艷得驚人。

    小隊眾人搖了搖頭,遺憾地離開。

    理所當然,

    承受苦難的理想主義者也沒能等到他的光。

    最後關頭,那三人知道輕重,還是留了他一命。

    逃出生天后,蘇明安徹底變了。

    他不再沉默,不再陰鬱,臉上常帶戲謔的笑容。

    觀眾們討論了許久,都不知道他為什麼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最後歸結於他的心態變樂觀了。

    他看起來對任何事都不在意,甚至將大多數事視作樂子。但凡遇到道德綁架,直接說自己沒有道德。

    「我是自由的。」他臉上帶著笑容:「想救,我會救。如果不想救,你們誰都別想逼我。」

    這樣的態度反而讓人們更容易接受他——因為聖人往往會受到排斥,人們很容易覺得聖人「不合群」、「虛偽」、「不現實」,但現在這樣有血有肉的形象,更為符合人類自私自利獨善其身的本性。

    「我就說!這才是第一玩家本來的樣子!」他們大笑起來,感到滿意:

    「這樣就挺好的!像個正常人。」

    「終於不再偽裝了啊,之前一直戴著善良的面具,不累嗎?之前他救了好多npc,他們全都對他橫眉冷對,我看得都覺得累。」

    他們不知道。

    蘇明安並不是卸下了面具,而是戴上了面具。

    一張更為「安全」的面具。

    他心中的理想依然永不動搖。但旁的那些他不能再在乎了。那些不重要的事、不重要的人他不能再投以感情。因為,不會有回報,反而容易把自己拖入深淵。

    他已經踩在泥地里了。

    踩在人性織成的泥地里。

    惡意拉扯著他的脖頸,化作一條絲線。稍微抬頭看看遠方的光,絲線收緊,就會感到窒息與刺痛。

    他逮住了那三個敵人,但沒有對他們施以同樣的酷刑,只是乾脆利落地殺了他們。

    要變壞,你們這些人就去盡情變壞吧。別想拖下我。

    我不在乎。

    除了那個最終的願望其他的,我什麼,都不在乎。

    他堆積著戲謔的笑容,坐於王位上,誰也聽不到他的心聲。


    「我不知道還能怎麼辦。」

    「我真的已經盡力了。」

    也許惡人確實如魚得水。

    後來他依然因為黑暗氣息遭到了不少攻擊。比如被人按在河裡割皮,稱之為「淨化」,被幾十根釘子穿體而過,稱之為「審判」,被上萬人捆綁在十字架上焚燒,稱之為「魔女」,看著自己的皮肉一點點潰爛

    身上幾乎沒有一處乾淨的地方,也沒有一塊好肉。

    但那又怎麼樣呢?

    他默默笑了,臉上依然是玩世不恭的笑容。

    他不在乎。

    對。

    他不在乎。

    反正每個副本結束,他都會受到治療,一切嶄新如初,就像身上從未有過傷口。

    這樣,他會以為自己從來沒受過傷,然後繼續帶著笑容往下走。

    去迎接下一個世界,來自世人新的惡。

    被排斥,被指責,被打斷骨頭,被焚燒他帶著笑容,戲謔地看著他們醜惡的嘴臉,然後不在乎地給予他們救贖。

    ——我要拯救,與你何干?你以為我很在意你們嗎?不。

    ——我的骨骼只為我的理想摧折,我的血肉只為我的意願焚燒。

    第七世界,諾爾依舊消失於海妖侵蝕。第九世界,面對愛德華的刁難,蘇明安根本不在乎。因為他壓根就沒讓玥玥上戰場,根本不存在三線死局。

    第九世界結束,主辦方找他秘密聊了聊,雙方都露出了滿意的笑。

    在那之後,他自稱為——【影】。

    最深重最恐怖最刻骨的「惡意」,釀成了他。

    他說,

    「生活在影子下面的人,就該是這樣的名字。」

    「如果人人都生活在光里,那未免也太累了。」

    蘇明安的眼前回歸一片漆黑。

    他望著宇宙的漫漫無垠、星空輪轉。

    兩道身影,一光一影,踩著時間長河的溪流,一步步向前走。

    走過青山綠水的世間,走過藍紫色的瑰麗天空,走過燃燒的天堂,走過破碎的雲上城,走過白鳥飛起的春日。

    ——直到走到第十世界。

    他們的身影驟然消失,仿佛與蘇明安本人正面相撞。

    無盡的「可能性」在這一刻交織,像有億萬條絲線穿透了他的身形。

    蘇明安在這一刻看到了未曾發生的無數種未來,不僅有他的,也有別人的。

    他看到白髮的流浪漢失魂落魄地穿梭在橋洞之間,眼裡沒有了光。

    他看到玥玥調轉劍身,將劍尖對準自己。

    他看到蘇洛洛大笑著,在暴雨中跳下高樓。

    他看到十字架上,朝顏被火焰燒死。

    他看到蕭景三捂住胸口,鮮血從心口流出。

    ——那是尚未發生的「真實」,亦是被時間線放棄了的「虛假」。

    然後,他看見了諾爾。

    金髮飄逸的少年走在白日浮城的廊橋上,白鳥棲息於他的肩頭,他微微斜倚著頭,白羽便柔順地蹭著他的臉龐。

    紅色的貴族袍據微微揚起,似迎風飄舞的蝴蝶,手中的藍玫瑰手杖鍍著陽光之色,高跟發出玉石敲擊之聲。

    金髮少年這樣地,向他走來。

    ——這是第一玩家與第二玩家的初見。

    背後是蒼穹、碧海、長河。

    少年姿態優雅。

    藍色的因果線於他們之間交疊——諾爾·阿金妮向他走來。

    他看到了無數種諾爾·阿金妮的「未來」。

    即使是多智近妖的天才,諾爾也並非一帆風順。

    諾爾死了。

    許許多多種「未來」中——諾爾死了。

    他或許死於明輝聖啟的攻擊,或許死於白沙天堂的人海戰術,或許死於廢墟世界的霖光核爆。死亡次數之多——蘇明安見到了諾爾的上千具屍體,層層疊疊堆積在他的身周。

    諾爾死去,卻沒有回歸主神世界,而是聽到了遙遠星空中的一個聲音。

    ——【來找我。諾爾·阿金妮】。

    ——【擁抱高維,成為最自由的冒險家】。

    諾爾笑了,並不慌張,反問——【你是誰?】

    那聲音回答了——

    【我是你。】

    【我是你——所有「未來」的並集(數學意義)。】

    【在億萬種世界線的觀測中,所有半途死亡的「你」交疊起來,便成了我。】

    【我是高維。確切來說我是最初的「你」。】

    諾爾便笑——【你是想說我所處的世界線,實際上並不存在。只是你觀測出來的倒影?】

    那聲音也笑了——【不,事實上也會存在,只是最終「收束」至真實時,我們會找到最完美的答案。無數的分裂線會收束至一點——那就是我存在的本質。我是你成功與失敗的——並集(數學意義)】

    諾爾說——【也就是說,真實發生的世界線只有一條,其餘的世界線都是最終收束時的填補?它們存在,也不存在。】

    那聲音說——【正是。】

    諾爾說——【我可以知道,真實的那一條世界線——是哪一條嗎?】

    那聲音笑著說——【是我正在觀察的那一條。諾爾,你回來,我將「收束」你,等你回歸至我的身上,你會看到那條世界線,它已經發生到第十世界了。】

    諾爾說——【那條世界線上的諾爾,才是真實的我?】

    那聲音說——【是。那才是真實的、絕對的存在。諾爾·阿金妮是唯一的。蘇明安也是唯一的。他們都是真實的。至於你們這些分裂的世界線,最終都會被收束,你們這些世界線並未真正發生,仍處於薛定諤的狀態,只是集合成了我。】

    【我是諾爾,也並非諾爾。我是你無數種「未來」的拓印,我是某一種選擇升維的你,也是無數種死於命運半途的你。】

    諾爾說——【那這些虛無的世界線,有什麼意義?】

    那聲音大笑出聲——【「虛無」本身就沒有意義,只是存在而已。但「存在」本身就是意義。你的這個疑問,恕我不能多言,等世界遊戲進一步進行下去,我們都會知道的。】

    諾爾說——【像你一樣的人,還有很多嗎?】

    那聲音說——【沒有了。你很特別,諾爾,只有你擁有升上高維的極強欲望,造就了我的「可能」。】

    「諾爾」沒太理解,但他沒有多說,只是問了最後一個問題——【你叫什麼名字?】

    那聲音回答——【你可以喚我小阿,這個外號來源於你的名字。至於旁人對我的稱呼】

    祂終於說出了自己名字的涵義。

    【——我是無數個「你」交【疊】的身【影】。所以,旁人喚我為——】

    【——「疊,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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