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出使青州,沮授舉薦田豐(1 / 1)
東武陽。
正月的寒意,讓大部分的人只想躲在避風的屋子裡。
但在軍營之中,士卒們卻在打熬氣力。
將台之上,細眼短髯的將軍,席地而坐,手捧書簡。
入眼可見的,豁然是《孫子兵法.行軍篇》的內容:
凡處軍相敵,絕山依谷,視生處高,戰隆無登,此處山之軍也。
「兵法奧妙,盡在孫武之書啊!」
「只可惜,未能在敗陣之前,參悟個中至理。」
細眼短髯的將軍,正是在東武陽休養了大半年的曹操。
自滎陽一戰損兵折將,曹操這大半年的時間,幾乎都在研讀兵書戰策。
只待時機來了,能再次驅兵討董,雪滎陽戰敗之恥。
噠噠噠——
一陣馬蹄聲響起。
又一個氣度不凡的將軍策馬而來、在將台處停下,正是曹操的好友,泰山人鮑信、表字允誠,有謀多智,善武能文,曾官拜後軍校尉。
「孟德,鄴城有大事。」鮑信的語氣有些焦急。
曹操見狀,將手中兵書放下,不由哂笑:「可是韓馥那老兒,又想讓我跟他一起,勸劉虞稱帝?」
「我們這些人之所以起兵,又能讓遠近之人響應,正是因為我們是秉承大義。」
「天子年幼,雖然被董賊控制,但並沒有如昌邑王劉賀那般有失天子德行,若是改立他人,這天下誰能接受?」
「這些人不思舉兵西進、勤王討董,反倒對這擁立之事頗為熱衷。」
「漢室不幸啊!」
曹操不由長嘆。
韓馥屢次勸劉虞稱帝,又時常來信讓曹操也加入,但都被曹操拒絕了。
更令曹操心寒的,是韓馥的背後似乎有袁紹的影子。
但曹操善於隱藏心事,雖然覺察到了端倪,但並未去向袁紹確認。
不說出來,大家還是朋友。
說得明白,這朋友反而難做。
鮑信卻是搖了搖頭:「不是擁立之事,而是本初舉兵去鄴城問罪了。」
「不僅如此,本初還喊出了口號:韓馥擅自勸劉虞稱帝,是不忠;不救青州饑民,是不仁;被劉虞拒絕後斥責劉虞『迂腐』『鼠輩』是不義。」
「如此不忠不仁不義之徒,不配當冀州牧。」
「除了常山國的孫瑾尚未表態,清河、河間、安平、中山、鉅鹿、和趙的太守國相都已經響應了本初的號召,如今紛紛前往鄴城。」
曹操吃了一驚:「這是誰給本初獻的蠢計?即便本初要當冀州牧,也犯不著用意這般明顯!」
「難道是子遠?不,不對,子遠素有大智,不可能給本初獻這種蠢計。」
鮑信凝聲道:「本初麾下只有許攸和逢紀兩人出謀畫策,若不是許子遠的謀劃,必然是逢元圖的計策了。」
「逢元圖擅長軍略,不去替本初練兵統兵,反倒琢磨這權謀之事,愚蠢啊!」曹操有些惱怒。
倒不是曹操認為袁紹奪冀州不對,袁紹若能得冀州,曹操必然是支持的。
上回袁紹有獲取名望意圖的時候,曹操就猜到了袁紹的想法,因此還專程去找張邈助陣。
曹操怒的是袁紹居然會採納這麼愚蠢的計策!
興兵問罪?
一個太守,問罪州牧?
興兵的理由還是替另一個州牧打抱不平?
劉虞都未表態,你一個渤海太守著急個什麼勁兒!
「孟德,本初若抵達鄴城,必然會遣使讓我們前往,我們是去還是不去?」鮑信亦有些擔憂。
看似袁紹似乎得到了冀州士民的擁護,可以將韓馥給罷黜。
但韓馥畢竟是天子冊封的冀州牧,又哪能輕易被罷黜?
一旦其他州的州牧刺史介入,袁紹的盤算就可能落空。
這個道理,鮑信同樣明白。
曹操起身,踱步靜思。
「本初已經舉兵,我等若不響應必然會讓本初怨恨。」
「常山國距離涿郡不遠,孫瑾既然不支持本初,必然會向劉虞報信。」
「以劉虞的個性,一定會來鄴城勸和的。」
「本初畢竟理虧,一旦劉虞來了鄴城,這罷黜韓馥一事就會不了了之。」
想到這裡,曹操停下腳步:「允誠,我等跟本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雖然本初用了蠢計,但我等也得替其周旋。」
「若本初來信,你就舉兵去鄴城跟本初匯合,我得去趟陳留,請張邈、袁遺和袁敘也一同去鄴城,擁護本初的『盟主』地位。」
「如此一來,才有可能定韓馥之罪,令其主動將冀州牧一職讓給本初,由本初暫掌冀州。」
頓了頓,曹操又道:「再遣人留意下青州刺史劉備的動靜。」
鮑信一凜:「孟德是擔心,劉備也會介入此事?但本初兩次響應劉備的檄文,即便劉備介入也應該會支持本初而不是支持韓馥。」
「畢竟本初問罪的理由之一,便是韓馥見危不救。」
曹操緊蹙眉頭:「允誠,你雖然智勇不凡,但對權謀之術卻是不通。」
「權謀之術,核心在於平衡,於平衡中獲取對己方最直接的利益。」
「本初雖然兩次響應了檄文、看似對劉備有恩義,但實際上本初也只是想得到救青州饑民的名望,而非真的想要救青州。」
「劉備能借黃巾賊之手殺焦和、順勢取得青州,麾下必有深諳權謀之術的、亦或者劉備本身就頗懂權謀之術。」
「對於劉備而言,維持冀州的現狀,才是對青州最有利的局面。」
「冀州牧是韓馥,本初忌憚韓馥的打壓、就會為了名望而履行之前對青州的承諾;冀州牧若是本初,那不再需要青州名望的本初就可能採取跟韓馥同樣的藉口,拒絕向青州販運糧食。」
「因此,一旦青州得知此事,劉備為了青州的利益,必然會介入。」
「想要讓本初順利當上冀州牧,就得趕在劉備和劉虞介入之前,讓韓馥交出冀州牧的權力。」
「如此一來,即便劉虞和劉備不情願,也不能扭轉冀州的大局!」
鮑信恍然:「原來如此!青州離得遠,劉備即便介入也需要時間。所以孟德才會去兗州請張邈、袁遺和袁敘介入。」
曹操嘆道:「本初還是太急了!如今在洛陽的是朱儁,朱儁有忠義大節,不會真心效力董卓。」
「袁術在南陽已經在舉兵準備二次討伐董卓,朱儁若有誅董之意,定然會趁機聯絡關東諸郡忠義之士。」
「而有了朱儁的邀請,本初就可以再舉義兵,以盟主身份約束韓馥。」
「討董途中,殉職個冀州牧也不是什麼難事。」
「屆時,本初就能名正言順的被推舉成冀州牧。」
「可惜啊!本初如今行事,比之青州劉備,相差甚遠啊!」
曹操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無奈,連劉備都知道借刀殺人、然後善待焦和妻兒以收焦和舊部之心,袁紹卻還玩這種問罪的把戲。
這是真當這世間無人能看得出袁紹的意圖嗎?
但如今事已至此,曹操除了怒斥幾句外也只能替袁紹修補計策中的漏洞。
袁紹若敗了,跟袁紹歷來友善的曹操,也是討不到好處的。
仔細叮囑了鮑信,曹操帶著曹洪南下兗州。
而在鄴城。
韓馥已經被袁紹舉兵一事給嚇著了。
除了常山國外,六個郡國都在擁護袁紹,這讓韓馥憤怒的同時,也感到一陣陣的心驚膽戰。
「別駕,袁本初狼子野心,欲奪我冀州。這該如何是好啊!」亂了分寸的韓馥,連忙召來了沮授問策。
韓馥憤怒,沮授同樣憤怒。
但沮授憤怒的不是袁紹,而是憤怒韓馥當初不聽勸、執意不肯向青州運糧。
若韓馥能樹立義救青州的名望,也不至於讓清河、河間、安平、中山、鉅鹿、和趙這六個郡國都擁護袁紹。
只要名望足夠,支持韓馥的士人就會變多。
反之,這名望不夠,後果就跟現在一樣。
「使君,當務之急,是立即遣使者去青州,向青州刺史劉備承諾運糧,以得取劉備的支持。」沮授強忍怒氣,但還是給韓馥獻上了計策。
韓馥一愣,隨即有些不愉:「別駕,伱這是讓我向劉備求救?若遣使者去青州,豈不是給了劉備羞辱的機會?」
劉備有困難的時候,韓馥藉口不給糧。
現在韓馥有困難了,就去向劉備求救。
對劉備前倨後恭,韓馥自認為太損顏面了。
沮授看穿了韓馥的糾結,雖然怒其不爭但還是選擇了繼續進諫。
在其位,謀其職,負其責,盡其事。
即便對韓馥再不爽,沮授也堅持要履行一個冀州別駕的職責。
對於袁紹這種以下犯上的,沮授也是不能姑息的。
「使君,劉備不是愚人。」沮授儘量用韓馥能聽得進去的口吻勸道:「若讓袁紹當了冀州牧,袁紹未必還會呼籲冀州各郡國給青州運糧。」
「因此,使君只需要遣一能言善辯之士,去青州向劉備陳述利害。」
「劉備要保證冀州的糧食能安穩的運到青州,就必須要承認使君的冀州牧身份。」
「唯有維持冀州如今的局勢,劉備的利益才不會受損。」
「使君跟劉備的利益是息息相關的,他又豈會為了一點私怨而羞辱使君?」
沮授的勸誡,讓韓馥心中的彆扭漸漸消失。
仔細斟酌了一陣,韓馥這才同意了沮授的提議,但對去青州的人選,韓馥卻是躊躇不定。
畢竟這能言善辯的、又不會讓韓馥丟了面子的使者可不好找。
「別駕可有賢才舉薦?」韓馥想了半天想不出個合適的人選。
沮授見狀,連忙舉薦道:「使君可還記得典學從事田元皓?」
韓馥頓時蹙眉:「別駕,你舉薦誰不好,非得舉薦田元皓?此人比劉子惠還可惡,簡直就跟茅坑裡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
「你讓他去青州,若是因此得罪了劉備,豈不是壞事?」
鉅鹿人田豐,自幼天資聰慧,少年時喪親守喪,雖然守喪的時間已經過了,但田豐依舊是笑不露齒,因此被鄉鄰器重。
在這個極為重視孝道的時代,田豐的表現堪稱孝道典範了。
又因為田豐博學多才,在冀州很有名望,一開始被太尉府徵辟,推薦為茂才,後來被選為侍御史。
不論才幹德行,都堪稱當世大才。
只可惜,田豐的正直個性,根本不適合在洛陽當官。
厭惡宦官當道、賢臣被害的田豐,選擇了棄官歸家,眼不見心不煩。
韓馥徵辟冀州才俊時,田豐也被徵辟為冀州簿曹從事,主掌錢糧簿書。
但因為田豐過於正直,時常惹得韓馥不喜,於是韓馥就將田豐改為典學從事,讓田豐去管學政。
在韓馥眼中,田豐就是茅坑的石頭,又臭又硬。
倘若早知道田豐這個性,韓馥都不會徵辟!
沮授對韓馥更是失望了。
不敬重賢士,如何能統一州士民?
「使君,田元皓有良、平之謀,能言善辯,我願以性命擔保!」沮授拱手凝聲。
本想說劉備有仁德信義,不會因為田豐說話直就生氣,但沮授又擔心誇了劉備會惹得韓馥不愉快,於是選擇了最簡單直接的方式。
既然你說田豐不行,那我沮授就以性命擔保!
韓馥見沮授模樣,眉頭更是緊蹙了。
但眼下,韓馥也尋不到比田豐更合適的人選了。
良久。
韓馥鬆口道:「既然別駕以性命擔保,那就速遣田豐去青州。若是不能讓劉備介入,他也就別回來了!」
「別駕直接去向田豐下達命令吧,我就不去見他了。」
想到田豐那脾性,韓馥唯恐避之不及,又哪裡還肯召見田豐。
沮授暗暗嘆氣,沒有再勸。
以田豐的脾性,即便同意去青州,這去青州之前必然也得先將韓馥給罵一頓。
退出州牧府,沮授徑自來尋田豐。
雖然被貶為了典學從事,但田豐干一行愛一行,將這學政諸事也是管理得井井有條。
「元皓兄!」沮授遠遠的打著招呼。
見是沮授到來,田豐那嚴肅而古板的表情略微一松:「公與不在州牧府處理公務,今日怎有空來尋我?」
沮授大笑:「自然是有困難事要請元皓兄相助啊!」
田豐冷哼一聲:「能讓公與你困難的,必然跟韓馥有關!我只是個典學從事,只管學政,不管他事!」
沮授輕笑:「倘若是跟子惠公有關,元皓你肯幫嗎?」
田豐詫異看向沮授:「子惠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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