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碗軟飯我先干為敬(83)(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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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咳了一聲,說:「那個,你好啊。」
「我知道你,聽說過你,你非常厲害!丹道天才!我爹也是丹修,我也略懂一點點丹道……」
水千雁不吭聲,站在那裡像個木頭。
她本人確實也就像個木頭。
木頭美人,花朝管理御霄帝宮那麼多年,就沒有見水千雁笑過,她跟自己的孩子之間都不怎麼說話。
花朝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額角。
水千雁對著武凌點了點頭,而後繞過花朝離開。
武凌笑了,露出一對可愛的兔牙,他也就只有對著花朝,才會這樣笑。
「她不理你。」武凌打趣花朝。
花朝搖了搖頭,笑了一聲說,「九霄殿嘛,丹修個個眼睛在天上,正常的。」
武凌說,「水姑娘倒不是不理你,也不是生性冷淡,她是為了靈根純粹,生來便被取了一魂,缺了一魂,這才喜怒不興。」
花朝還真不知道有這茬,眨巴了幾下眼睛。
花朝心道怪不得上輩子那麼木頭。
「對了,大師兄,你看到二師兄了嗎?」
武凌點了點頭,指了指樓上。
花朝點頭要去追,武凌卻叫住了她。
「師妹。」武凌其實不想管這種事情,人一生經歷,緣起緣落,都有定數,橫加干涉,總是容易弄巧成拙。
但是……武凌總是不忍他親手養大的小孩,困宥情愛,徘徊不前。
因此他把花朝叫到無人處,問她:「關於小師弟和二師弟,你準備如何抉擇?」
花朝:「……啊?」
武凌嘆息一聲,從袖口之中,掏出了一個絲絛。
絲絛上本來繫著兩個玉扣,全都碎了,只剩下一條黑漆漆的絲絛。
「師妹,進入秘境之前,你將此物交給我,說是其中封了防身陣法。」
花朝一看這玩意,頓時想起了師無射。
她本就因為吉良有些虛的心,更虛了。
武凌說:「你並未告訴我這是二師弟給你的,我便也只當成尋常防身法器佩戴。」
「可進入秘境,我發現我與二師弟分到一處,二師弟總是看著我神情奇怪,欲言又止。」
「我們連番遭遇妖獸襲擊,直到我準備承受避無可避的傷,我才知道這墜玉絲絛的作用。」
武凌聲音平淡,但花朝已經聽得膽戰心驚。
武凌道:「師妹,你可能不知,這絲絛乃是你二師兄,用融了靈識的頭髮編織而成,兩個玉扣裡面封的也不是護身陣,而是替身陣。」
花朝呆若木雞。
這……她根本就不知道!
武凌將已經空蕩蕩的絲絛,遞給花朝道:「他看到你送了我,沒有問我要回,也沒有說明這是什麼,因此生生替我挨了兩次重擊。」
「他臉上傷疤,便正是因此得來。雖然也因此跌落蓮池,得了進境機緣,可也確實命懸一線。」
武凌看著花朝滿臉愧疚難安,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說,「這不怪你,你並不知情,只是擔心我的安危,才將此物轉贈給我。我也沒想到,你二師兄他……他還專門要我不要告訴你。」
「但是……我總覺得,這東西該由我親手還你,與你說明。」
武凌說:「師妹,情愛一事,師兄沒有能夠教你的東西。」
武凌想到師無射問他有沒有喜歡過誰,武凌到現在還是一頭霧水。
不過武凌摸了摸花朝的頭髮說:「我說這些,不是讓你因為這些,作出什麼不理智的選擇。」
「我只盼望你能明晰一切,從心而擇,若是自己也無法認清自身情感,切記不要急躁下定論。」
情深不壽,得失皆傷。
武凌寬慰花朝:「無論怎樣,你二師兄都會是你二師兄,他不打算告訴你,想來也是和我一樣的想法。」
花朝心中巨震,眼中卻一片茫然之色。
她緩慢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她沒有急著去找師無射,而是尋了個安靜的地方,在極其認真地思考。
她經歷過一次感情,就一次,她便已經心如枯木。
她到現在,其實回憶起那荒涼一生,總覺得不真實,不像是她經歷過的,重生後她又想抽離那些,又總是避無可避。
她自我拉扯著,也自我厭棄著,帶著上一世無法磨滅的烙印,今生走得跌跌撞撞。
她的反覆無常,懦弱自私,卻一直都在被師無射包容甚至接受。
師無射給她兩次替傷甚至替死的東西,被她轉送了別人,花朝其實無法想像,他發現的時候,會多麼震驚難受。
他的性子並不好。
他從來不是個好性子的人,但是這一次見面他卻格外溫情,對於絲絛隻字不提,連她同吉良拉扯,他都沒有上前來,像從前一樣不由分說發火,而是選擇躲避。
他在無底線地作出讓步。
花朝無法站在他的角度去感受,她自問從未如此濃烈的愛過誰,如果按照師無射這般痴魔的模樣來對比,那她上一世對謝伏,包括謝伏對她,都不能算是感情。
他發現了她轉贈了他的替身絲絛,卻沒有跟武凌要回來,而是默默替武凌承受了兩次重傷。
花朝想到這裡,就心悸得厲害。
連靈魂都在震顫,也在無措。
她所得到的情愛,只有謝伏給她的,一點好處都粉飾妝點得華麗惑人,讓她滿足之後,便是無盡空虛。
但是師無射的好,卻紮實的像一塊無法撼動的石頭。
他那樣善妒,發現花朝把他給出去的「命」都轉送了,卻沒有戳穿也沒有要回,他是為什麼呢?
花朝冥思苦想,從正午,一直想到了漫天昏黃。
她從臨窗的石階上站起來,活動了一下僵死的雙腿,慢慢拾級而上。
每一步,她都走得無比沉重;又每一步,她都像是把過去固有的情感認知,掙脫摔碎在這斑駁殘破的樓梯之上,輕鬆無比。
師無射還能為什麼呢?
他對武凌有同門之情,卻絕無捨生忘死之誼。
他當然是意識到了花朝有多在意武凌,所以他願意愛屋及烏。
他在愛屋及烏啊。
這種感情,深沉的像不可轉的匪石,也熱烈的像滾燙猩紅的岩漿。
花朝怕死了,她怕灰飛煙滅,怕重蹈覆轍。
但是她不受控制地舉步向上,手中緊緊攥著那根編進了師無射墨發的絲絛。
她像寒冬之中抱薪而死的孤魂,悠悠蕩蕩麻木冰凍,她怎能不去傍近這一座為她一個人爆發的火山?
第45章相好
花朝走到最上層的時候,師無射正在盤膝打坐,身邊不遠處,就放著他之前提著的小袋子。
花朝一出現在門口,他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卻沒有睜開眼睛。
他以為來的會是武凌,或者……謝伏的可能最大,畢竟謝伏無孔不入的致力於給他找不痛快。
師無射不想聽武凌說他情深不壽,也不想聽謝伏說他永遠也得不到想要的感情。
他收斂心神,專心引著體內靈力不斷沖刷進境之後的經脈,穩固境界。至於其他的,師無射不想去想,因為哪怕多想一點點,他都怕自己衝下去,做出如從前一樣,不理智的事情。
花朝看著師無射端坐殘敗的殿中,眉目沉肅淵渟,脊背松骨挺秀,唯有左臉之上,三道橫貫過眼睛的傷疤,赫然為他增添了幾分煞氣,令他看上去鷙狠狼戾,連周身縈繞的清正之氣,都變得戾氣十足。
花朝雙手將那編織了他墨發的絲絛捧在胸前,像是捧著一顆滾燙的,裹滿熔岩的心臟。
用頭髮編織絲絛,其實還有另一層武凌也不知道的意思。
那便是斷髮贈愛人,締白首之盟約,許一生不渝,誓一世相守。
上一世,花朝也曾為謝伏編過絲絛,割下過鬢邊長發,只不過她並沒有送出,因為還未來得及送出,謝伏便已經「被迫」娶了其他的女子。
那便不能算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因此她又默默焚了斷髮,無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