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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束彩張燈人與木齊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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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測試廣告1「百氏?」

    左月生和陸淨幾乎是同時露出了嫌惡的表情。599小說網 www.xs599.com

    十二洲的各大仙門關係絕對和「團結」扯不上干係,  時不時地就能聽到某某宗和某某門又因為陳年舊事打得頭破血流,吵吵和和,亂得就是一筆連以算術聞名天下的鬼谷子都不願意算的爛賬。

    唯獨在面對百氏時少有地一致對外。

    「又是這些傢伙啊。」陸淨喃喃。

    「怎麼?」仇薄燈不動聲色地問,  「他們很討人嫌?」

    「那可不是一般的討人嫌。」左月生斬釘截鐵,  「比起和那些傢伙打交道,我甚至願意去你們太乙當塊朽木!」

    空桑之蒼蒼,  八極之既張,  乃有夫百氏,是主日月,  以為晦明。[1]

    所謂「百氏」,指的便是這居於空桑的一百二十個氏族。

    百氏的每一氏都是一支古神後裔,  他們合起來,負責框定太陽和月亮在一年中不同時間的出行路線。百氏自己將這稱為「天牧」——普通的牧民放牧放的是牛羊馬群,他們放牧放的是天上的金烏和玄兔。

    空桑因此也被稱為「共牧之地」。

    大抵是放天牧牧太久了,  這群眼睛只往天上看的傢伙,  就覺得四方八周的仙門,也該被他們「牧」著,  時常對各仙門指手畫腳……因此,  就連脾氣很好的佛宗禿驢們對上百氏,  也經常是一副怒目金剛相。

    「不過,  他們不怎麼敢招惹你們太乙……」左月生摸著下巴嘿嘿笑了兩聲,「百氏和你們太乙吵起來,都是三千年前的事了。你們太乙的掌門那時還是顏淮明,  顏掌門可謂是雷厲風行。百氏還在為誰出使太乙互相推諉,  他直接帶人殺到空桑了,大快人心啊!」

    左月生甚至懷疑,太乙宗穩坐仙門第一這麼多年,  還有個原因

    ——其他宗門都暗戳戳地等著什麼時候太乙再和百氏打一場。

    「怪不得太乙會讓你們山海閣照顧一下仇薄燈。」陸淨恍然大悟,「要是他們知道仇薄燈在這,就算不暗地裡來陰的,也肯定會想辦法刁難啊!在仇薄燈這太乙小師祖身上找回場子,四捨五入就是把三千年前的場子找回來了。」

    「原來打臉的戲碼是在這裡等著。」

    仇薄燈一邊說一邊將信紙對摺,疊了起來。

    「打臉戲碼?」最近沉迷話本創作的陸十一郎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詞,不恥下問,「這是什麼戲碼?」

    「就是比如……」

    仇薄燈沉思了一下,餘光掠過站在旁邊的婁江。

    「我揭了柳家的驅邪榜,婁兄對我的本領極度不看好,並且言辭鑿鑿地斷定我不僅不會驅邪還會給旁人添亂——當然,婁兄涵養不錯其實沒有說出來,這裡只是個誇張手法。結果卻是婁兄束手無策,本師祖手到擒來,於是他十分羞愧,覺得臉上像被抽了一記耳光。這就叫打臉了。」

    婁江突然被提溜出來舉例,一時只恨自己送完信沒有立刻就走。

    跟這幾個傢伙待一起,委實折磨。

    「原來如此。」

    陸淨醍醐灌頂,隱隱約約間,摸到一條從未接觸過的大道,就是看向戲碼親歷者之一婁江的眼神,不由得就有點奇怪。

    「你們這是什麼眼神?」婁江腦門上青筋直跳,「一個從來只鬥雞走狗的傢伙,突然說他會驅妖除魔,不懷疑才是奇怪的吧?」

    「婁師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左月生義正辭嚴地批判,「以風評取人和以貌取人都是偏見!膚淺至極,有違我山海閣的閣訓。」

    婁江深吸一口氣,放粗嗓子,把左月生的聲音腔調學了個十成十「他該不會想一覺睡到天亮,訛柳老爺的黃金吧?這心比我還髒啊……少閣主,這可是你的原話。」

    左月生瞪大眼「婁師弟,你居然會出賣人了!你變了!」

    婁江回了他一個簡潔有力的「呵呵」。

    「不過還是很奇怪啊。」左月生眺望南邊。

    「怎麼?」仇薄燈問。

    「上次跟你說的南疆巫族的狠人師巫洛,你還記得吧?」

    「記得。」

    「師巫洛殺過百氏不少人,要打起來早就打了,」左月生抓了抓頭皮,明顯以他淺薄的認知無法理解事態的發展,「怎麼直到現在才動手?」

    「這樣嗎……」仇薄燈若有所思。

    「不管了!讓老頭子自己頭疼去吧!」

    左月生回過神,興高采烈地張開雙臂,踮起腳尖,假裝自己是只大鳥地一頭衝進院子。

    「老子!終於要結束這該死的流放生涯了!!!」

    樣子傻得讓人不忍直視。

    沒多久左月生又「飛」了進來。

    「你們親眼看過金烏嗎?」他大聲問,「我們山海閣主閣在的地方有座漆吳山,傍晚的時候,金烏會載著太陽從漆吳山落進大荒休息。老壯觀了!我帶你們去看!」


    陸淨原本還在琢磨,仇薄燈和左月生都要去山海閣,葉倉拜入太乙肯定也會跟著一起去。那他是要回藥谷呢,還是一併也跟著去看看。聽到左月生說去看「金烏載日」,陸淨心裡的天平立刻傾斜了。

    「真的?真能看到金烏?它有多大啊?怎麼載太陽的?直接背著還是用鐵鎖拴住?」

    聽著陸淨連珠炮彈般地向左月生追問,仇薄燈看向天空。

    今天天氣不錯,大抵是金烏載日飛行過的路線離枎城不遠。

    仇薄燈想著太陽真的是由三足鳥背負,月亮里真的有一隻玉兔,它們升升落落,沿著人們算出的路線,就覺得有種說不出的瑰麗和荒誕。只在神話意象存在的信仰,在這個世界以種它獨有的方式,展成現實。

    陌生而又熟悉。

    他把折好的信收進袖子裡。

    …………………………

    「你們見……見過金烏嗎?就是天上飛的,拉著太陽的金烏!翼長三……三千丈!」

    陸淨被一群盛裝的女孩圍住,醉醺醺地吹噓。女孩們端著酒盞,笑顏如花地追問長三千丈又是有多長。

    「他就差說自己乘金烏鳥在天上飛了。」左月生在絲竹管弦以及鼎沸的人聲里轉頭,對仇薄燈喊,「我覺得,他再喝下,別說衣袖和髮簪了,連褲腰帶都要保不住了!仇大少爺!我們得把這小子拖出來!」

    「要拖你去拖!」仇薄燈瞥了一眼那邊的情況,冷酷地拒絕,「誰讓你邀他一道去漆吳的!」

    事情之所以會發展到這個地步,還得追溯到山海閣閣主的那封信。

    山海閣主閣所在的地方,離枎城十萬八千里。要回山海閣,還是得先到鱬城,再從鱬城的挪移陣走。枎城瘴月未過,山海閣閣主派來迎接貴客和順帶把兒子捎上的長老得過兩天才到。聽說救了枎城的仙長們要走,枎城人執意要舉行一場盛大的儀式來送他們。

    來請幾位仙長參加盛宴的是新城祝,柳阿紉。

    阿紉十六歲,她仿佛在一夜間長大了,眉眼清澈而又堅定,穿藏青祝衣就像柳枝般纖細而又堅韌。文文靜靜朝陸淨一笑,自語風月叢中過的陸淨頓時色令智昏,拍著胸脯保證他們幾位「仙長」一定都會來參加。

    事後,陸淨痛哭流涕抱著桌子腳「嚎」了一下午,仇薄燈被他攪得不得安生,只好也答應了。

    誰知道,枎城人有個習俗

    要是敬佩、愛戴某個人,就一定要給他敬酒。

    酒過三巡,仙人啊凡人啊也就沒什麼區別的,不都是人嘛。

    很快地,他們就陷入了人群的包圍,柳城祝敬酒後,換德高望重的老人敬酒,然後就是許多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孩子熱情地圍了過來……

    仇薄燈在被幾名敬酒的老人叮囑了兩句,什麼遠行要小心盤纏別被偷了什麼財不外露後,渾身上下就沒一處自在的,果斷地把左月生和陸淨往前面一推,逃出了人群。

    左月生撐著喝了兩巡,也撐不住了,尿遁跟著逃了出來。

    只剩下陸淨被女孩子們里三重外三重地圍住。

    這傢伙長得其實也還不錯,小白臉一個,就是人本來就傻,酒氣一上,就更呆了。被女孩子們圍住後,反倒他更像要被生吞活剝的那個……鬼知道什麼話本帶起的風氣,最近的姑娘喜歡剪點心上人的衣袖做留念。如今,陸淨陸大仙人,外衣已經被撕得破破爛爛了,眼看就隨時要清白不保。

    左月生罵了聲。

    他齜牙咧嘴做了好半天的心理建設,這才視死如歸地闖進胭脂堆里,去撈快要當眾裸奔的陸淨。

    仇薄燈翻出了黑氅,把自己從頭到腳裹好,窩角落裡躲開人群。

    「龠舞笙鼓,樂既和奏。

    烝衎烈祖,以洽百禮……[2]」

    大大小小的燈籠掛滿了樹梢,五顏六色的彩色綢帶在風中飄搖。人們端著酒開懷暢飲,敬酒勸酒的已經不再局限於幾名仙人,幾條被裝飾得流光溢彩的街道上,不管認識不認識,只要相遇碰面,就要喝上一杯。

    滿城熏熏然。

    這的確是場盛宴。

    為了送別,也為了慶祝,慶祝神枎的無恙,慶祝這座城的大難不死。

    風吹過,燈光火影里,枎葉穿街過巷。

    像一群螢蟲。

    停在酒盞的邊沿,停在少女的鬢邊,停在老人的雙肩。

    「……稚子嬉戲,三五成群,樹梢樹底,束彩張燈,人與木齊樂。」

    仇薄燈屈指叩著壇順手帶上的酒,和不知哪裡的鼓點,覺得三百年前秋明子南遊見到的一幕,應該也就是這樣了。

    一群孩子你追我趕地跑過。

    末尾的孩子經過一個燈架時,衣服勾了一下,人跑開的同時燈架也朝他們的背影倒了下去。眼看就要砸到了,有人伸手扶住架子。

    仇薄燈起身,穿過人群,朝對面走去。

    「再看,我要收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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