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我來為他問一句(1 / 1)
測試廣告1太虞族長的神情忽然定格, 火旗下的太淵莊門人瞳孔收縮,半空紫金彌勒相一震險些直接驚散,谷風中舒展的紅綢剎那停滯……無邊的驚悸, 無邊的駭然,無邊的震恐同時在腦海中炸開,炸得人腦中隆隆一片。美國小說網 https://www.gogogous.com/
師巫洛。
他在一千年前橫空出世, 孤身一人走出南疆, 一把緋刀斬遍中土十二洲。
名義上, 他是十巫之首, 可實際上, 他所行神通術式與巫族沒有分毫關係,無師承, 無血脈, 無親友,無所愛,無所系。仙門也好,空桑也罷, 不論怎麼大費周章,都沒能查出他的根底。他仿佛只是個純然的瘋子,橫殺肆斬,與世為敵。
一千年裡,不知多少宗門多少氏族咆哮著問過多少次, 他是誰?他想要做什麼?
誰也不知道。
空桑曾經求問上神,天外天也給不出答案。
一直到燭南九城,師巫洛首次在眾目睽睽下現身, 破樊籠, 帶一身紅衣的仇薄燈遠走, 過往種種終於有了答案所有的一切,不過是一場漫長的復仇和守候。可迷霧並未徹底散去……與曾經的神君有關的一切,都是太久太久以前的往事。然而《古石碑記》上沒有記載他的身影,天外神龕未曾銘刻他的姓名。
屬於神君的時代,沒有他的蹤跡。
恩怨愛恨,與他無關。
他以什麼立場在做這一切?
知道越多的人越迷惑不解,直到月母歇斯底里地大笑,最後的迷霧才被震散……可誰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個回答。
一個太過荒誕太過諷刺的答案。
四下一片寂靜。
「怎麼?」月母吃吃笑著,眼尾幽藍,「怎麼都不說話了?」
「胡言亂語!滑天下之大稽!」太虞族長猛然驚醒,一張臉龐被不敢置信和極度的恐懼所扭曲,猙獰無比,不顧形象,指著月母痛斥,「你這種投靠大荒的邪魔也敢在這裡妖言惑眾!」
伴隨著他的話,周遭終於一片譁然。
行天命,護蒼生,不論是仙門還是空桑,都將這作為自己的道統。
正因為有道統的存在,修仙者才能在天地之間行走時不迷不惑。誰也不願意相信月母所說的話,誰也不願意接受天道不在乎蒼生這個事實——否則,他們一直以來信奉的立身之基,豈不成了個笑話?
「你們難道相信一個瘋妖說的話?」太虞族長環顧四周,聲音高得有些不正常,試圖激起笑臉彌勒等人附和自己。
然而正是他這種高得不正常的聲音,反而讓空桑一些喧譁的牧天者面色蒼白地停了下來——此次能夠前來涌洲參與圍殺的牧天者,無一不是百氏中的精英。正因如此,他們知道的比常人要多一些,比如……就在不久前,鱬城的日月被百氏以外的人更改了!
「不認得麼?」月母不知何時止住笑,她的聲音忽然變得格外縹緲,「那張巫儺面具,你應該見過才是啊……」
太虞族長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慢慢地、僵硬地望向巫族。
巫羅在猙獸獸首跪下,將木匣畢恭畢敬高舉過頭頂,那張深黑漆金的面具飛出木匣,落進師巫洛的手中。
太虞族長忽然開始一步一步向後退。
……那張面具!
他的確見過那張面具!
或者說,空桑百氏中傳承上神血脈的氏族族長,都應該見過那張面具……在扶桑神樹下,有一處極其辛秘非大氏族長不得進入的古祭室中,保留了一部分與太古往事有關的壁畫。其中一幅,畫著廣袖飄搖的神君戴一張深黑面具在溱河上泛舟。
空桑的族長們見過那幅壁畫不止一次。
可在此之前,誰也沒有發現其中隱藏著什麼秘密。
太古距離今天已經太久太遠了,而在空桑絕不對外公開的隱秘宗卷中,記載了那位白衣神君的一些習慣,相比其餘雲中城裡的神,他格外喜歡走下不周山,走到山河之間,或與城民共歌共飲,或與精怪同游同戲。在一兩則殘缺的逸聞里,說他有時為了不被認出來,會像凡人一樣,戴上面具。
「那張面具是他親手刻的啊……」月母喜怒難辨地望著那張深黑漆金的面具,「人以巫儺通神,那神呢?神以巫儺通什麼?」
「不……不可能……」
太虞族長臉色慘白,喃喃自語。
他終於意識到這麼多年,自己、空桑以及天外天,到底錯過了一個怎樣驚人的秘密。
而千里大陣中,除去空桑百氏,還有一個仙門無人說話——玄清門。玄清門不長於刀劍拼殺,而是專於神祀布陣,在不周山斷絕,上下相分之後,他們最常利用祭祀的方法請天外天的上神降臨。
人神難通,因此需要「神降」。
降神的儀式中,巫儺面具是實現上下相通的一種媒介。各個城池中,祝師祝女們,也會通過戴上面具的方式,從而讓城神附體,或者短暫地調用城神的力量。人以巫儺通神,那神呢?
神以巫儺通天地!
「……不可能!不可能!」太虞族長尖銳地喊起來,「上神芸芸,兵甲覆面者何其眾,如果能以巫儺溝通天地,那我神太陰怎麼沒有告訴我族之人!荒謬!荒謬!」
月母居高臨下地俯視他,仿佛在看一個跳樑小丑掙扎。
「太陰?」她聲音說不出的輕蔑,「太陰算什麼?」
是啊,太陰算什麼?
師巫洛以指腹輕輕碾過那張面具中心新多出的一點殷紅,久久地凝視著它。
諸神芸芸,眾妖攘攘,凡人蒼蒼。
除了那時還一身白衣的神君,再不會有人發現了……那是遂古之古,那是真真正正的鴻蒙未辟。那時連十二洲都還沒建成,隅隈未有洲嶼為定,幽暗無邊無際,天地之間的第一座城,是他親手建起來的。
只有他發現。
也只會是他發現。
師巫洛銀灰的眼眸印出深黑面具上的金紋。
依稀間,又看見當初那藏在林木深處的小屋,白衣的神君帶著輕快的笑意,用飽蘸金漆的筆尖在面具上描繪出美麗的紋理——那是聽神君說了那麼多世間的萬事萬物後,初生的天道提出的第一個請求。
「我能不能碰觸看看?」
能不能知道,你觸碰草花樹木與飛鳥時,是什麼感覺?
「讓我想想。」
白衣神君在瓊花蔭下仰首,清風吹過,淺紅的花落滿肩膀,又輕輕滾落。
那時地上的城池只有一座,他還有許多東西都不懂得。
察覺他的沉默,神君笑起來「想什麼呢,肯定有辦法的。你等我幾天。」
「好。」
幾天後,神君真的想出了辦法。
在最後一筆金漆繪好後,神君撫去浮木,將面具戴在自己臉上。
「怎麼樣?」第一次通過巫儺儀式,令天道依附在自己身上,神君也顯得格外新奇,一邊興致勃勃地詢問他的感受,一邊以指尖稍微扶了扶面具,戴得正了一些,「現在能感覺到了嗎?」
木紋在指腹留下的印記,輕風拂過衣袖的氣息。
世界忽然有了形體。
他記住了血液的溫度與一位神的呼吸。
那時他還不知道有個詞叫「生離死別」。
直到神君從雲中墜落。
神君將那張始終好好護著的巫儺面具高高拋起,說了句誰也不明白的抱歉……說好了要送你一個清平美好的世界,最後只能給你一個殘缺的人間。說好了要一起泛舟飲酒,最後只能給你留下一個親手觸碰世界的希望……
還有太多的事情沒有完成。
還有太多的約定沒有遵守。
紅衣墜落,成萬千流火。
他觸碰不到。
他接不住。
師巫洛輕輕閉了閉眼。
……在墜落那一刻,神君沒有後悔,也沒有怨恨,只有歉意只有擔憂。是覺得誓約難守嗎?是覺得還有太多的事情沒來得及教他嗎?是擔心他來日親自走進人間會迷茫不知所措嗎?
那是他第一次自己真正讀懂了情感。
——在教他什麼是「情感」的神死之後。
師巫洛睜開眼。
他單手握著那張漆黑深金的巫儺面具,將它戴在自己臉上。
懸於所有人頭頂,由刀劍構成的雷霆電網轟然一震。
無數氣機縹緲浩蕩,八風在陣中隱隱出現逆轉之態,鎮住四方的旗幟鼓振不休。陣中日輪月影搖晃不休,光影照得所有的臉都像一幅扭曲的畫。空間仿佛凝滯了起來,只剩下黑衣緋刀的年輕男子聲音孤高寒冷。
「他願意不記得,願意不怨恨不後悔,但我不願意。」
恨意鋪天蓋地,殺意籠罩四野。
「我來為他問一句——」
「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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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我來為他問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