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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九十章·「她叫……諾麗雅的紅玫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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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叫」

    「諾麗雅的紅玫瑰。」

    【(角色謝路德結局:he·不朽/te·無盡之路/ne·腐朽,你的行為將影響他所能達成的結局。)】

    【你選擇將「諾麗雅的紅玫瑰」交給謝路德,該角色結局向he·不朽靠攏。】

    送走了謝路德,蘇明安坐在床上,拿出了「蘇凜」的記憶之石。

    對於老闆兔臨走前還要拿他巧克力的行為,他感到很無語。

    他看著手裡這枚紅色的晶石,將其捏碎。

    紅光碎裂而開,他的視野漸漸化為白色

    【我經歷過普拉亞最為繁榮,也最為無望的時代。】

    視野還未清晰,他便聽到這麼一句。

    聲音耳熟,這是蘇凜的聲音。

    【我見證了那麼多的鬥爭,也做過最為偉大,最為可恥的決定。】

    他的視野漸漸清晰。

    但,與之前的記憶之石都不同,這次的他,看的並不是蘇凜的視野,而是以一種第三者的視角,看著發生的一切。

    他看見了蘇凜。

    蘇凜站著的地方,蘇明安很熟悉,正是六十年前普拉亞的東區。

    從牆上掛著的日曆看,現在是飛艇上去後的時間,按理來說,這應該是個已經從雲上城下來的蘇凜。

    此時,普拉亞的風很大,明明是白天,天空卻已經一片漆黑,同大塊的雪海凝成了一片,似乎四周的一切都消融於混沌的白雪中。

    蘇凜站在結了冰的河水前,靠在空置房屋的牆壁上。

    雪片落在他漆黑的長袍之上,好似白色的波浪一般朝他湧來。

    純白的面具擋住了他的臉,只留下一雙偏向暗色的眼眸。

    他的姿態安靜而沉默,像一塊立在雪中的黑色墓碑。

    一向炎熱的普拉亞,卻下了這麼大的雪,現在應該是普拉亞海上盛宴的時間,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年。

    「讓讓,讓讓喲」

    一個還沒來得及撤離的中年居民扛著扁擔,從他的面前路過,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似乎奇怪為什麼會有人戴個面具站在街邊。

    「嘿,小伙子,讓一下」

    這條街道靠近結冰的河流,並不是很寬,這中年人扁擔擔子一橫,就過不去。

    他側著身,幾乎是貼著戴著白面具的青年走了過去,白雪落在這中年人長著凍瘡的皸裂大手上,他緊緊握著被凍得冰涼的木棍。

    他的臉上,滿是斜斜的紋路,和棋子般黑黃散落的斑點,那是歲月給普拉亞居民留下的痕跡。

    但走了幾步,這中年人覺得不對味,頓了片刻,又倒車退了回來。

    「小伙子。」放下了扁擔,他瞅了這一動不動,宛如黑色雕像般的白面具青年一眼:「海上盛宴開始啦,還不走,你是參賽者?」

    他擔心這是個不懂盛宴規矩的外來人,特地好心腸地問了句。

    「我是」蘇凜輕聲開口,聲音格外沙啞:「本地人,剛回來。」

    「剛出海回來?」中年男人笑了笑,臉上因著歲月刮擦而留下的皺紋扭成一團:「那你可得趕緊離開啦,今年的盛宴開始了,再不走,可來不及啦,避難船就停在南邊那個碼頭」

    蘇凜沒有出聲,如同塊石頭般沉默。

    「哎,和你一起出海的朋友呢?你這是剛從哪回來?」男人問他。

    蘇凜沉默了片刻。

    在白蒙蒙的,近乎聚成團的雪靄里,他的聲音顯得愈發低沉。

    「他們都死了。」

    掛著笑容的男人麵皮子一僵,他搓了搓凍得發紅的大手,神情有些尷尬起來。

    「啊,是這樣啊。」他撓了撓通紅一片的臉,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

    出海並不會一帆風順,有不少人會死在長途的海運中,一趟出海回來,因為身體原因死上幾個船員也是正常的事。

    只是,居然就面前這一個青年從出海中活了下來?這是得遭了多大的難,難道整座船都在海浪中沉了?

    「我答應過他們,要將他們活著,帶到那個地方。」蘇凜的聲音很輕,幾乎和風雪融成了一體:「在到那個地方前,我還和葛里那個混蛋說,我說,迎接我們的絕不會是那樣絕望的結局,我們會拿到埋藏在那裡的財寶,供他研究更多的工程造物,但是」

    他說到這裡,聲音便停了。

    白色的雪黏在了他的面具之上,隨著他的動作緩緩散落而下,像下了又一場雪。

    男人撓了撓頭,沒聽懂蘇凜在說什麼。

    蘇凜沒有再說這個話題,而是問男人:

    「普拉亞這十幾年,你們過得好不好?」

    男人聽了,嘿嘿一笑。

    「好,那可比之前好多了。這自從我的父親上了那艘飛艇,去雲上城享福之後,我們下面人的生活條件也好了不少

    這神明大人的結界一建立,風暴一停,貿易的商人們就聞著味跑過來了。王城那邊,原本的公主成了女王,政策也大方,我這一家子,被子也有棉花了,不像以前只能蓋張單布」

    聽著中年男人絮絮叨叨的話,蘇凜那顯得有些僵硬的瞳孔之中,湧現了些許的欣慰。

    「路也平了,遊客也多了,每年還有不少外地人過來參加盛宴,他們手頭大方,我這種賣雜貨的賺的也多,日子比起娶媳婦前還好過了不少」中年男人說著說著,有些奇怪:「小伙子,你這是,出海一趟,出了十幾年?」

    「嗯。」蘇凜輕聲應了聲:「之前一直不行,這幾天才能回來。」

    「那你可是錯過了十幾年那次盛典了,小伙子,那蘇凜大人啊可真是個英雄,要不是他,我們今天的日子也不會這麼好過,說不定哪天那該死的風暴就過來了」

    看著男人像是逮到說話的人一般滔滔不絕的樣子,蘇凜笑了笑。

    聽到這些東西,就很好。

    「謝謝你。」

    他轉身,向著旁邊的巷子裡走去。

    「哎,小伙子,不參加遊戲的話,記得去南區碼頭!不然那幫外地人可不會手下留情」

    中年男人熱情的聲音,依然漂浮在身後的風雪之中。

    蘇凜轉過街角。

    普拉亞的大街小巷,依然還是原本的模樣,他走過了這些在他看來依然十分熟悉的街道。

    他看見了那家開了十幾年的雜貨鋪、二街那一家賣酒的酒鋪、以及總是喜歡站在門口,笑著招呼客人的旅館姑娘但她現在似乎已經成了一個成熟的老闆娘。

    在與他對視上時,老闆娘朝他笑了一聲,似乎不奇怪海上盛宴時間會有這種戴面具的怪人。

    「客人。」她提著手裡的竹籃,笑容依舊如十幾年前那般一樣:「住店嗎?」

    蘇凜搖搖頭,身子忽地被兩個小孩子一撞。

    「別跑——別跑——」

    「就跑!你追上我呀,你追過來啊!」

    一個寸頭男孩,一個扎著沖天辮的小女孩,從老闆娘的身後竄了出來,宛如兩隻毛猴子。

    他們拿著木質的刀劍胡亂揮舞,銀鈴般的笑鬧聲整條街道都能聽見。

    「嘿!吃我一劍!你死了!」

    「沒有!我反彈了!你這個該死的魂族,吃我一劍!」

    「不是說好你裝魂族的嗎,我今天是魂獵了,你賴皮!」


    這樣大的風雪,剎那間擋住了那站在門口,笑著看著兒女打鬧的老闆娘。

    蘇凜身子一抖,手立刻扶上一旁的白牆,他的呼吸聲在孩子們這一撞下變得有些急促。

    風雪越來越大。

    他抬腳,沉默著從這條熟悉的街道離開,一路走過大街小巷。

    孩童的打鬧聲,女人幸福的笑容,被他的腳步甩在身後。

    每看到一處陌生又熟悉的地方,他都會用目光細細地描摹那片建築和土地,像是要將眼前的畫面永遠印刻在心裡。

    他一直在無聲地注視著這一切。

    眼神決絕而懷念。

    他走入了一處陰暗,無人的小巷。

    從盈著各色燈光的街道,走入黑暗的小巷後,外面的人間煙火被他徹底丟在了身後。

    他坐在陰濕的垃圾堆旁,急促喘著氣。

    在取下那張白面具後,冷汗在他的額角滑落。

    他在懷裡掏著,動作緩慢而穩定,直至傳出了一陣清脆的「叮鐺」聲。

    那是幾顆閃閃發光的紅色晶石。

    宛如寶石一般晶瑩剔透。

    他捏住一顆,開始注入自己的記憶,而後是第二顆,第三顆

    每處理完一顆,他的神情便會蒼白一分,等到所有的記憶之石全部保存完後,血色已經從他的臉上徹底消失。

    此時的普拉亞已經漸漸入夜。天空顯得愈發昏黑,像是潑滿了濃墨。家家戶戶將晾曬的衣服、魚乾、海帶等物收到室內,門窗關閉,暖黃的燈光從紗紙內透出,如同柔和的一個個月亮。

    燃著柴火的,暖和的屋內,不時傳來孩子的哭鬧聲,大人的笑聲,老人的咳嗽聲,獨特樂器的彈奏聲各色各樣的聲音交匯在一塊,映照著各色人物的各色家庭,像以百家喜樂為薪柴,燃起了一片萬家燈火。

    ——那上演在巷子之外的一幕幕,都是匯聚了生氣的煙火人間。

    怒號著的風灌進無人的小巷,天上漸漸落下了大塊的冰雹。

    聽著外頭居民們溢滿幸福的聲音,蘇凜坐在巷子的垃圾堆旁,睜著眼。

    在他那有些模糊的視野之中,人們房屋的輪廓已經不甚清晰。

    像是這些線條一瞬被風雪吹散,天地已經融為了一體。

    遠處,白蒙蒙的一片暮色,那是一片如同白色巨蛇一般匍匐睡眠的房屋。

    他似乎看到,葛里那個光頭的工程師正站在那裡,在朝他憨笑。

    披散著長發的眼鏡女站在他的旁邊,手裡橫著一本寫滿數據的筆記。

    扎著黑色馬尾的,乾脆利落的魂獵部長也在那,她的身子挺得筆直,眼中滿懷笑意。

    在這一刻,他仿佛覺著有一股強烈的白光照進他的雙眼,它顯得耀眼而奪目,像從天際的另一方架橋而來直至架到了他的眼前。

    像有人站在他的面前,對他伸出了手。

    流年已逝,故人無歸。

    「蘇凜。」

    湛藍的光芒浮現。

    年輕、美麗,五官如同神明雕塑而成的海妖,從他身上冒了出來。

    她那雙漂亮的眼睛,正含著複雜的情緒,凝視著她。

    「我親愛的客人。」她輕聲說:「我明明賜給了你永生,為什麼要這麼糟蹋自己的生命?」

    蘇凜微微抬頭,他的眼睛變得有些渾濁。

    「你可以像那位獲得我虛假靈魂的公主一樣,剝奪他人的生命,讓他們成為你新的肉體的培養皿,以延續你的『永生』。」海妖說:「你看,那街道之上,有多少沒有戰鬥力的弱小人類啊。殺掉他們,同化他們,選取他們之中最健康的一個我的客人,你可以將你的靈魂,從你這將近腐朽的肉體之中脫離出來,繼續活下去活到這世界的終末,你是個幸運兒,你本該統治這片土地。」

    蘇凜沒有理會誘惑他的海妖。

    飯菜和煙火的味道從街頭的房屋傳來,夾雜著雪的寒冷和魚的海腥味。

    他轉頭,看向不知什麼時候站在巷子口,金髮藍眼的青年。

    「老師。」那青年似乎剛剛跑步趕來,還在大喘氣:「老師,我來了。」

    「米迦爾。」蘇凜開口。

    名為米迦爾的金髮男人,立刻上前,扶住了快要倒下的蘇凜。他的神情很急切,掩飾不住眼底里的悲傷。

    「我選定的繼承人,是你。」蘇凜輕聲說。

    他的語聲很沙啞,呼吸也很急促,看上去十分虛弱。

    「很抱歉,把這個任務交給你。」蘇凜說。

    「不。」米迦爾搖頭:「繼承您的記憶,您的面貌,您的能力,您的一切之後,我一定會將這份得以庇護整個普拉亞的『永生』延續下去。」

    蘇凜露出了笑容。

    公主持有的,是代表「惡」的靈魂,所以她獲得永生的方法,便是剝奪他人的生命,讓他人成為「培養皿」,以延續她的生命。

    她用這種充滿惡意的手段,奪去別人的,成就自己的。

    而蘇凜

    而持有完整靈魂,對善惡有明確判斷的蘇凜。

    他的做法,與公主的做法,完全相反。

    ——蘇凜選擇讓其他的人殺死自己,而在自己的屍體上,成就新一代的「蘇凜」。

    殺死他的人,能逐漸獲得蘇凜的記憶,蘇凜的面貌,蘇凜的能力蘇凜的全部直至成為下一代的「蘇凜」。

    他們會漸漸化成蘇凜的樣子,抹去原先的自己,如同被奪舍一般,成為新一代的「蘇凜」。

    這樣,從另一個意義上,「蘇凜」得到了「永生」。

    這般「代際傳承」的「永生」。

    不以自己活著為第一要義的「永生」。

    【永生是最嚴苛的枷鎖。】

    人的身體可以永生,靈魂卻會在時光的消減中腐化。

    他無法負擔來自海妖靈魂的惡意。

    為了突破這片枷鎖,蘇凜選擇在自己的靈魂徹底腐化之前,將自己的全部,交給了下一個人。

    因為永遠有著「蘇凜」的意志,當下一個人察覺到,自己的精神已經無力負擔下這個責任之後,便會延續上一代的行為,尋找能夠殺死他的下一個人。

    蘇明安此時所見,便是初次從雲上城下來的蘇凜,在支撐不住靈魂的負擔之時,蘇凜在普拉亞選擇了一個人,去繼承他的責任。

    他選擇了普拉亞一名名叫「米迦爾」的普通青年,是他在升上雲上城之前,收的一名工程學學生。

    青年很崇敬他,願意接下這份責任。

    於是,米迦爾接過了初代蘇凜的一切重任,甘願自己被同化,繼承了老師的記憶、面貌、能力、海妖靈魂,成為了年輕時的蘇凜——將普拉亞的守護傳承下去。

    與剝奪他人生命,讓自我活下去的公主不同。

    他找到的,永生的路,是代際傳承。

    是向死而生。

    他也擁有「培養皿」。

    但這個唯一的「培養皿」,

    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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