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劫掠+小劇場(1 / 1)
月如鉤,照著一望無垠的戈壁荒漠, 天邊一片墨藍, 綴著幾點微弱的寒星。筆神閣 bishenge.com
隨著河灘上一陣喧譁聲, 最後一個來參加馳狼神祭的部落,黑翼部也到了。於是此番參加馳狼神祭的部落多達五部。
黑翼部擅長匠工和釀酒,他們製作的彎刀有最鋒利的刀刃, 他們釀造的馬奶酒有最醇厚的味道。他們這次帶來了大量的美酒和燻肉, 價格還尤其的便宜,連精明的突利托都忍不住買了十幾桶酒。
篝火前, 北狄人三五一群地圍在篝火喝酒吃肉,吃喝地興起了, 就圍著篝火又唱又跳載歌載舞,甚是歡騰。
北狄部落風俗野蠻開放, 盛裝打扮的阿碧達遊走在體格健碩的士兵之間,曼妙的身姿引來無數熱切的注視,她卻輕擺柳腰倏地轉身離開,目光悄悄地瞥向岩石後。
與那熱鬧的場景相反,阿迦羅背靠嶙峋的岩石靜坐在一堆篝火前, 注視著寒風中翻飛的火星。
欒祺走過來,把一隻酒囊遞給他,「喝點酒暖暖。」
阿迦羅正凝眉想事情, 沒有馬上接過來。
欒祺立即道, 「不是黑翼部的酒, 我才不會買呼揭那老兒的酒。」
阿迦羅聞言笑著錘了下他肩膀, 爽朗道,「你想哪兒去了,呼揭不肯幫我,和我喝不喝黑翼部的酒沒關係,我自己實力弱,怨不得別人不支持我。而且他們造的馬奶酒確實夠勁,你嘗過就知道了,將來我若真的事成,倒要買他十幾罈子解解饞。」
「呸!我這輩子都不會碰黑翼部的酒。」欒祺憤憤道。
阿迦羅失笑,脾氣真是大,還記著仇。
「這些部落首領沒一個是省油的燈,」欒祺在他身邊坐下烤火,又問道,「世子,待會兒馳狼祭後就要給突利曼答覆,你想好了沒有?」
突利曼是個商人,知道讓步,他的讓步就是給阿迦羅半天的考慮時間。並且承諾,只要讓阿碧達的孩子當上將來的單于,他可以放棄阿碧達閼氏的位置,畢竟單于除了閼氏之外還可以娶很多女人,相當於中原皇帝的王妃。
草原上最偉大的單于,他的女人就像放牧的羊群一樣多。
阿迦羅仰頭灌了口酒,一抹嘴巴,忽然問,「欒祺,你有喜歡的人嗎?」
欒祺被問得猝不及防,「啊?」
臉隨即是一紅,「沒……還沒有。」
阿迦羅靜靜地看向身姿如蝴蝶翩翩的阿碧達,又問,「那你願意娶阿碧達嗎?」
欒祺驀然怔了怔,什麼?
阿碧達當然很漂亮,想娶她的男人可以從戈壁灘排到朝曲草場。
他有點跟不上阿迦羅的思路,「可是突利曼根本看不上我,他是想把阿碧達嫁給將來的單于……」
阿迦羅道,「你就是將來的單于,我的好兄弟。」
欒祺驚地手中酒囊啪地摔到地上,酒汩汩流了一地。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當單于。世子你喝醉了嗎?」他急道。
阿迦羅撿起酒囊遞還給他,「我想好了,將來我老了,我就會把單于之位傳給你,你可以傳給你的孩子。」
「不,世子」
阿迦羅打斷他,「聽我說完。」
然後他注視著幽幽燃燒的篝火,道,「大單于有那麼多女人,我母親雖然是閼氏,但一生都很孤獨。我記事的時候起,單于就幾個月都不來看母親,若不是你的父親,我的舅舅,我小時候的日子還要難過。我不會忘記洛蘭部的恩情,其實你私底下不用叫我世子。我們是兄弟。我也只剩下你這個兄弟了。」他重重咬下最後幾個字音。
欒祺忽然明白他為何說這個了,單于之位,不是父子相傳,就是兄弟繼承,他是阿迦羅的表弟,也有繼承單于之位的資格。
他忽然有個的念頭,阿迦羅可能不是心血來潮這麼一說,似乎是早前就在考慮這件事情。
就聽阿迦羅道:「我必定會當上單于,必定會統一十八部落,我也必定只娶一位閼氏。」
欒祺以為是王庭兄弟相殘的事情讓他心寒了,低聲提醒道,「世子,你就算只娶一位閼氏,也可以有兒子,只生一個孩子就不會爭奪單于之位了。」
阿迦羅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突然大笑起來。
讓蕭暥給他生娃,想想就覺得好笑,那狐狸連碰都不讓他碰。一碰就炸毛。
欒祺很久沒見阿迦羅笑得那麼爽朗開懷了,不明所以,登時撓了撓頭,「我是說錯什麼了?」
「算了,他生不了。」阿迦羅大手一擺,肯嫁就不錯了!
欒祺還是沒反應過來,兀自皺眉道,「那讓巫葛珠醫給她看看,沒有什麼是葛珠治不好的,聽說他還會點蒼冥族人的秘術,什麼事都能辦得到。」
阿迦羅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他精窄纖細的腰線,不由摸了摸下巴,還是不為難他了。
「我不要兒子,我寧可將來單于之位傳給你,我的好弟弟。」
他邊說邊凝望著熱鬧的戈壁灘。此番若能取得突利曼的支持,他就有了足夠抗衡穆碩的財力。
若得鷲翎部,他手頭也有三個部落了,渾圖部的獸人作為兇悍的戰力,鷲翎部提供充裕的財力,而拓尓圖部的千名騎兵可以作為他的機動部隊。勉強可以回王庭和維丹抗衡。
一切就等馳狼神祭後跟突利曼攤牌。
子時,馳狼神祭。夜已深,谷中寒霧瀰漫。
馳狼谷中有一塊天然的巨石,就像一把斜劈在地上的斧頭。祭台就在這巨石之上。
巨石的中央升起火盆,五部落的大巫穿著隆重的法袍依次登上祭台。
吃飽喝足的北狄士兵湧入馳狼谷,自發地圍繞著巨石肅立觀看祭祀。火焰映照下,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歡宴剛散的紅光。
歷來馳狼神祭祀前舉行篝火宴會,讓每個參與祭祀的士兵喝足酒,因為酒後血脈噴張,引人亢奮,更容易被鼓聲、鳴笛、火光和谷中變幻莫測的光線鼓動,激起對馳狼神的膜拜,以及對馳狼神的代表——大單于,乃至各部落首領的忠心。
主持祭祀的是五部落的大巫。分別執神刀鐵鏈、銅鏡、銅鈴、皮鼓、鳴笛。
夜色深沉,鼓聲震盪,伴隨著朔風吹過嶙峋的山岩,發出悽厲的呼嚎,火盆里火星飛舞,焰光狂亂地躍動在每一個人臉上。
大巫用神刀取下牛羊的頭顱,用鐵鏈鮮血淋漓地懸在半空。血腥味在谷中瀰漫開來。接著他用指腹沾上粘稠的畜血,劃在參與祭祀的勇士的臉上。
「以馳狼神為名,賜予我們的勇士力量與榮光……」
大巫在阿迦羅的臉上畫上三道血痕,火光下他的瞳孔璀著耀眼的金色。
濃稠的血腥味和著法器古舊的氣味,刺激著他的嗅覺,他心中暗暗發誓:馳狼神見證,我必統一十八部落,重振草原昔日的榮光,並揚鞭東指飲馬中原的山河。
就在這時,人群中一道目光隱隱掠了過來。
突利曼三角眼微微眯起露出狡詐的笑意,一隻手拈著自己唇上的一簇翹起的小鬍子,拇指上的黃金扳指在火光下明晃晃的。
他擠身過來悄聲問道,「世子考慮好了嗎?」
阿迦羅剛想開口,忽然他眉心一沉。
緊接著他忽然伏低身軀,將耳朵貼在地上凝眉傾聽片刻。
隨即他臉色微變道,「快!退出谷地!」
突利曼常年經商,有著如同獵狗一樣的嗅覺,當即心下一緊,下令部眾悄然撤出谷底。
幾乎與此同時,幽暗的狼谷深處忽然響起了一陣沉悶如雷的聲音。
草原上的部落都知道,那是馬蹄聲,是數千匹戰馬同時奔騰而來的馬蹄聲。
眾人正在詫異,「難道還有什麼部落要來?」
接著又是一道悽厲的鳴笛聲刺破耳膜,祭台上火光忽然一暗,隨即騰起了一股暗紅色的煙塵,如同血霧般瀰漫在整個峽谷中。
血霧中,一支如同鬼魅般的騎兵從峽谷忽然殺出,伴隨著谷中陰風怒嚎。祭台上熊熊燃燒的火焰,恰好將他們的身影無限放大,投射在兩邊豎立的峭壁之上,如同光怪陸離的巨幕。
北狄士兵一下子都震懾住了。這是些什麼人?還是祭祀招來的鬼神?
這是蕭暥玩的一齣戲。
此番四大部落齊聚,兵力勝過他們。他不想硬拼,而馳狼谷事實上就是雅丹地貌,朔風穿過風化的岩石會激起尖銳的嘶鳴,深夜聽來悽厲無比,如萬鬼夜嚎。他再讓黑翼部配合他,用火光和煙霧,搞了個大型的聲光電錶演。利用北狄人的原始蒙昧,唬住他們。
就在北狄人呆愣在原地的一剎那。呼嘯的騎兵已經從漫天血霧中突出,踏破亂石碾壓而來。北狄人都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狂亂的馬蹄撞翻在地,騎兵手中雪亮的長刀高高舉起。
熊熊火焰照著蕭暥臉上猙獰的釉彩,粗獷的狼紋映著雋秀的容顏,邪異的美躍然而出,壓都壓不住。
大巫臧天顫抖著嗓子尖聲叫道,「是馳狼,是天神!」
其他幾名大巫也同時匍匐在地。他們在祭祀時都喝了黑翼部的馬奶酒……
大巫在北狄有崇高的地位,混亂的山谷中,不少人扔下兵器紛紛跪倒,餘下的人四下逃竄,一時間,谷中人仰馬翻一片潰亂。
連突利曼也呆愣當場,喉籠深處嘶嘶抽著冷氣,他饒是見多識廣,也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場景。
地獄的業火映照下的容顏,猙獰狠厲又淒艷絕美。
光看一眼,就讓人肝膽俱裂又神魂顛倒。
那是傾顛眾生的殺神。
「馳狼……天神?」他喃喃道,迎著踏來的馬蹄踉蹌幾步,被阿迦羅一把從背後提起。
阿迦羅的瞳仁精光碩碩,獰笑道,「天神?不,這是你們將來的閼氏。」
亂軍中突利曼並沒有聽清,他還沒回過神來,就見阿迦羅鋥地抽出彎刀,大喝道,「勇士們,那不是什麼馳狼,是只狐狸罷了,拿起你們的武器跟我戰鬥,保衛你們的部落!」
話音未落,他竟視席捲如潮的鐵騎若無物,縱身躍起到疾馳驅近的戰馬前,就在馬蹄揚起踏落得間歇,他肌肉虬健的手臂已閃電般勒住了戰馬的脖子,錯力一扭,騎兵跨下的戰馬發出一聲悲鳴,轟然巨響中那騎兵竟然被連人帶馬掀翻在地。緊接著阿迦羅手中彎刀掠過一道弧光,利落地斬下那兵士的首級,「看到了沒有,他們不是什麼殺不死的神魔!是敵人!」
北狄人向來彪悍血勇,被這一幕狠狠刺激到後,就像被獵殺中的驚慌失措的狼群頓時看到了狼王,立即有上百名士兵拔出彎刀緊隨上來。
蕭暥眸子裡掠過一絲冰冷地殺機,沒想到北狄陣中還有這樣的勇士。殺他士兵的人絕不能活。
他冷冷道,「弓.弩手。」並同時接過了雲越遞過來的弓箭。
谷中的騎兵迅速向兩翼散開,並將阿迦羅和他身邊聚集起來的近千北狄勇士逼退到一邊。
兩邊的岩石上火光亮起,赫然出現了密集森森的弓.弩,冰冷的箭雨如蝗交織而下。
北狄人簡陋的皮甲完全無法抵禦箭雨的襲擊,像被收割的麥子般的倒了下來,峽谷中頓時血光飛濺。
阿迦羅一邊揮舞鋼刀抵擋密集的箭雨,一邊大吼道,「撤出峽谷!」
但他話音未落,一支羽箭如疾風般,破開漫天箭雨迎面襲來,寒銳的箭芒在阿迦羅金色的眼瞳中一閃。
幾乎是同時,一個身影不顧一切飛撲到他跟前,阿迦羅還來不及看清,那人就當場被羽箭穿透了肩膀。
「欒祺!」阿迦羅臉色驟變攙扶起他,回頭目睜欲裂。
只見夜色中,蕭暥面頰上的圖騰映著燃燒著火焰,妖異襲人,朔風盪起他身後猩紅的披風如血,露出一身幽暗的玄甲。
他眼梢微微挑起,竟沒射中。那北狄首領身邊的士兵倒是有義氣。
被一陣箭雨攢射後,剛剛聚集起來的北狄士兵已經開始四散奔逃,只有少數聚集到阿迦羅身邊,跟著他有秩序地邊戰邊退。
等到阿迦羅收拾四大部落的殘兵退出馳狼谷時,除了最初就退出谷中的鷲翎部得以保全,其他幾部只剩下了稀稀落落的三千餘騎兵。
逃出馳狼谷的突利曼驚魂未定,「這些中原人太狡詐了!這次我部得以保全多虧世子英勇,今後若有驅使,我鷲翎部絕無二話。」
阿迦羅卻似乎一句都沒有聽進去,他讓巫醫給欒祺包紮了傷口,然後遠遠望向火光映照的馳狼谷。
沒想到北狄人居然在馳狼谷里被中原人擊敗了,劫掠了,奇恥大辱。
西方一縷殘月,馳狼谷的火光未熄,天已蒙蒙亮。
蕭暥清點了此戰所獲,收編各部騎兵共兩萬餘人,又因為北狄人在此間開市,所獲得糧草物資不可盡數。可謂是賺得盆滿缽滿。
只是亂軍之中,重重陰影下,那個臨危不亂瞬間就能聚集起數百士兵的北狄小頭目倒是個人物,只可惜他一箭射偏,讓那人走脫了。
蕭暥暗暗凝眉,隱隱覺得此人是個人物。
晨光熹微中,阿迦羅撥轉馬頭,最後回頭看了一眼燃燒的馳狼谷。
蕭暥,這一次你越界了,劫掠我族人傷我兄弟,必然要付出代價。
*** *** ***
兩日後,鸞吾城。
天色大亮,曹滿正坐在桌前吃早餐,一邊照例詢問軍情。
大軍集結鸞吾城已經很多天了,若是算時日,蕭暥也該到了,可是怎麼到現在都沒有動靜?總不會是在北狄草原上迷路了罷?
就在他心中拿捏不定時,一份插著三根赤翎的加急軍報就送到了他的手中。
曹滿匆匆略過一眼後,霎時面色鐵青,旁邊的曹雄急道,「父親,什麼事?」
曹滿陰沉著臉一言不發把軍報遞給了他。
曹雄一看之下,大驚失色,「蕭暥拿下了赤火部幾萬部眾!這怎麼可能?他不是繞道襲擊我們的鸞城搶掠物資嗎?」
怎麼就突然搶了北狄人?
旁邊的謀士李約仔仔細細看了兩遍軍報,也是面色慘澹,道,「主公,看來蕭暥要搶的不是鸞城的糧草物資,而是北狄人的糧草物資。」
曹雄不解,「既然如此,他為何還要跟扎木托說,要繞道搶我鸞城的物資?還是扎木托騙了我們?」
曹滿陰鬱道,「他帥大軍進入北狄草原,赤火部的游騎探馬一定會發現,他謊稱是借道襲擊我,赤火部才不會警覺,被他打了個措手不及,至於扎木托這個蠢貨,被人利用了,」
李約深吸一口氣,接話道,「不僅如此,也將我十萬大軍困在鸞城等他。一箭雙鵰。」
「著實可惡!」曹雄指節咯咯一響,切齒道,「給我幾萬兵馬,我去追擊他!」
「不要衝動,」曹滿道,「蕭暥現在新得兩部的騎兵,實力已不比以往,且北狄草原也不是我們自家的後院來去自若。」
「那我們十萬大軍,花費數日虛耗糧草,就這樣被他擺了一道?」
曹滿臉色陰沉,不言不語地看著地圖。
李約走上前陰惻惻道,「主公,我倒是有個主意。」
曹滿道,「說。」
李約諂媚道,「主公,赤火部和黑翼部加起來的上萬部眾,物資怕都是要裝幾十車罷,這狐狸吃得太飽了,就跑不動了。」
曹滿眼睛微微一眯。
李約伸出一根乾瘦的手指,在地圖點了點,「事不宜遲,我們立即發兵,搶在蕭暥回來之前,拿下這裡!」
曹滿露出老奸巨猾的笑,「先生所言正是我心中所想。」
「他忙著搶北狄人的糧食,我就立即發兵奪了他的隴上郡,他搶了那麼多物資必然走不快,等到一回頭,老巢卻被我占了,看他能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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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劫掠+小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