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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除夕(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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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瑄跟著那一男一女走著, 他忽然發現,這個男人的右手不怎麼動,一開始吃飯的時候他以為是左撇子,現在才發現,他的右臂似乎是一條假手

    再仔細看看, 那人的臉部輪廓有點眼熟, 這不就是他在明華宗里看到的那個獨臂的男人那麼他的臉是易妝了

    男人也發現了魏瑄在盯著自己的右手看, 惡狠狠回頭瞪了他一眼。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魏瑄趕緊瑟縮地低下頭。

    那是一座香菸裊繞的屋子,屋內的蒲團上坐著一些神情麻木, 衣衫襤褸的等待布施的人。

    看起來這處像是明華宗的一個布施法事的祠堂。

    當然布施不是無償的,要捐獻財物才行, 將財物捐獻出去,就等於將盤旋於自己身上的厄運捐獻出去, 而明華宗的香主在這裡接受財物, 就等於將眾人的厄運轉移到自己身上, 用自己強大的法力將其化解。

    搞清楚了其中的關係,這就是一種斂財的手段罷了。

    魏瑄從這些人中穿過,覺得那一張張灰濛濛的臉孔上, 是如同人傀一般沒有生氣的眼睛。

    很顯然, 張緝現在的身份就是某個區域的香主。

    張緝留下那個女人和一個明華宗的弟子看著他,就離開了。

    那明華宗的弟子是個瘦猴一樣的男人,那個叫做阿青的女人倒是挺和氣的。還把帶回來的糕餅分給他吃。

    紫金粉是需要調配的, 不同純度的紫金粉有不同比例的勾兌, 這如何勾兌藥販子一般都會對僱傭的少年進行培訓。魏瑄一邊勾兌著紫金粉, 一邊豎起耳朵聽周圍的動靜。

    這是隔壁聽音術,以他目前的修為,在方圓百尺內的聲音,他都能聽得到。

    他在一片嘈雜的人聲中分辨出他想聽的內容。很快他就聽出了張緝的聲音。

    他默默地蔽了其他的雜音,專心致志地聽壁根。

    張緝道「都準備好了嗎」

    一個尖利的聲音答道,「萬事俱備了,隨時都可以讓鬼車升天,但我不明白為什麼要等到上元」

    張緝道,「大師說上元燈會時,各地的人都會趕來看燈會,被鬼車帶上天的人就多。」

    「今夜除夕,尚元城有舞獅和焰火會,圍觀的人夠多了,依我看,今夜就是良時。」

    張緝沉默了一會兒,道,「還是要聽大師的。大師說上元,就上元罷。」

    那尖利的聲音有點急,「你不知道麼,最近清察司查得越來越嚴,這上元燈會還有十多天,拖下去夜長夢多啊」

    魏瑄心想,鬼車是大雍的傳說中一種吸食人魂魄的怪獸,那麼被鬼車帶上天就是指死了嗎

    他必須迅速搞清楚這些人的具體計劃和布局,然後通知清察司一網打盡。

    大概是安神香囊的作用,蕭暥很快睡著了。

    這一回他的夢境很寧靜,沒有火光,沒有混亂紛榻的腳步,四下里安安靜靜的。

    除夕夜,窗外能聽到遠處傳來隱約的爆竹聲。

    接著他看到了自己的寢居,燈光幽暗,屋子裡影影重重。

    遊獵屏風前一方矮桌,桌上擱著他的佩劍。

    他看到自己坐在桌前,一臉淒清。一個人,一把劍,一壺酒,卻連下酒的小菜都沒有準備。

    這確實是那個剛剛以雷霆手腕除掉曹滿,剿滅王氏,驅逐北狄,在亂世中這一局殊死博弈中大獲全勝的人嗎

    冷酒入喉,卻熾烈地一路燒下去,仿佛把臟腑都點燃了,他皺了皺清雋的眉,胸口翻湧的隱痛在冷酒的催逼下逐漸清晰起來,他用棉帕掩著唇低低地咳,在帕子上一抹怵目的紅痕。

    他的病好像更重了。

    不知道為什麼,那種病中獨自一人挨過寒夜的孤獨和淒冷,讓蕭暥感同身受。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個雪夜。

    他喝醉了,賴在魏西陵營帳里不肯走,他說,不想一個人過除夕。

    於是那一夜,他喝了三罈子酒,通宵大醉和魏西陵擠一張榻,還像只蟲子似的捲起被子。

    但終究,多年以後,還是只剩下他一個人。

    原主從小流離,被魏淙撿回去,才算有了個家,過上了幾天安穩日子,然而他這個家很快就被亂世的洪流衝散了,捲走了。

    難道是因此,他的將軍府才建造地像輾轉沙場間的一個臨時住所嗎

    他知道在這個亂世里,親情,友情,什麼都不會長久。最後陪伴他的,只剩下一壺酒,一把劍。

    不知道為什麼,夢中的孤獨和痛楚讓蕭暥感同身受。

    好像每一寸疼痛都是從靈魂深處刺出來,讓他無可躲避,無處遁形,不禁疼得他渾身戰慄。

    直到他隱約感到一隻輕如羽毛般的手落在他臉頰上,緩緩滑過,沿著他眼瞼那行雲流水般的線條輕輕地描摹過去,他的眼睛有點癢。

    隨即他睜開眼,就見一根修長的手指悠悠然收了回去,謝映之饒有興趣地問,「這回夢到什麼了」

    蕭暥的眼睛剛被他摩挲地痒痒,他眨了眨眼睛,表示抗議。

    看不出來,這人的手也那麼欠

    接著他就悚然發現,自己的眼角居然有點濕

    當即他腦子就嗡然一空。

    不會吧不至於吧

    難道他這是感情太豐富了嗎

    他艱難地想所以剛才,謝映之是在幫他拭去眼梢的

    打住,蕭暥頓時被雷到了。

    面對謝映之清若琉璃的一雙眼,蕭暥灰溜溜地抱緊他的狐狸尾巴,像只蟲子般捲起了被褥裝鴕鳥。

    但是夢中那淒冷又孤獨的感覺,冷酒入喉的疼痛的依舊堵在胸口,如影隨形。

    就聽謝映之輕輕似自語道,「鐵血柔情倒是最讓人心嘆。」

    蕭暥沒工夫考慮他這話什麼意思。接著,就聞到了清苦的藥香。

    他吃藥的時候到了。

    蕭暥真是佩服這人了,這人每天都是夜貓子,不到凌晨是不會睡的,清早天不亮就起來叫他服藥,而且神清氣爽,毫無倦容。

    他做了一夜的夢,剛剛醒來,腦子還有點懵,聞到清苦的藥味兒就本能地探手去翻床前的矮柜子。

    可是柜子里空空的,他忘了囤貨昨晚已經被他邊翻書邊嗑完了。

    那麼他的書呢

    蕭暥頓時一個激靈,接著就見何琰大名士的夢棲山辭話正端端正正放在案頭。

    蕭暥完蛋。

    他心存僥倖地想謝大名士肯定不屑於翻看的

    「我其實是當一本辭書翻翻的,」蕭暥心虛道。

    謝映之神色淡淡,語出驚人,「公子看的是刪頁的夢棲山辭話,不知道嗎」

    刪減版

    這古代也有這玩意兒

    蕭暥懵了下,立即反應過來。


    雲越這小子動了手腳

    所以搞了半天雲越給他找來的是一本刪減版夢棲山辭話,但何大名士到底寫了什麼兒童不宜的內容,被雲越審核不通過,刪除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雲越你至於這樣嗎讓我看一眼又怎麼了

    而且和原主書房裡那些讀本相比,何大名士的文筆還是很小清新嘛。

    那雲越為什麼不讓他看,難不成,是跟他有關的

    蕭暥頓時起了一身冷汗。

    按照何琰大名士最近越來越劍走偏鋒的文風,捕風捉影的能力,豐富多彩的腦洞,蕭暥頓時有種大事不妙的感覺

    再往下一想,就更駭人了。

    謝映之看過而且明顯看的是完整版

    大過年的不帶這樣驚悚的,何琰大名士最近腦洞越來越清奇,天曉得在裡面寫了他什麼

    謝映之看著他神色幾變,頗為同情地取出一個棉紙包遞給他。

    紙包裡面是一顆顆裹著蜜糖的山楂。

    「江南來的友人拜會時帶來的,我不吃零嘴,就給你罷。好了,可以喝藥了罷。」

    蕭暥

    所以謝先生是料定他已經把囤糧啃完了,特地給他留的

    蕭暥嗑著山楂,酸酸甜甜,味道真是好。暫時就不去考慮何琰寫了什麼了。

    而且何琰要寫也是寫蕭暥的黑材料罷,而他是蕭子衿,某人於是自欺欺人地捂緊了自己的狐狸尾巴。

    監督他早起吃好了藥,謝映之就出去訪玄門的道友了。

    謝大名士生活作風野得很,經常不在家,所以蕭暥也住得自在,跟自己家似的,一點不見外。

    他在宅院裡隨便逛了逛,謝映之修玄,對世間一切看得很淡,府邸里冷冷清清,也就比他的將軍府好一些,一點過年的氣氛都沒有。連廚房裡也冰清火冷,絲毫沒有準備年夜飯的意思。

    所以他若指望著今晚有一頓大餐,就趁早告別這念頭。

    除了堂屋的桌子上放著一盒糖果蜜餞。

    蕭暥一邊順手取來吃,一邊心道,明天是大年初一,應該會有謝家的小孩子拜年所以才備著這些

    然後順便腦補了一下謫仙中人謝先生帶娃的場景。心道,我可不幫你帶娃,我沒經驗的

    接著蕭暥繼續閒逛,又發現了一個好玩的地方。

    這盛放甘果炒貨蜜餞的簍子,在書房、堂屋、還有院子的亭子裡都有放置,好像是餵耗子似的,到處都散著一些。

    蕭暥坐在院子的涼亭里剝著松子吃,一邊心想,謝映之不在家挺好。省得他小心翼翼地藏著狐狸尾巴。

    就是過節冷清了點,他來這個世界的第一個除夕,怕是要一個人過了。

    原主真是鰥寡孤獨的命,他繼承這個殼子看來也躲不了。

    住在自家府邸,他一個人過除夕,今年容緒給他翻修屋子,他住在謝府,還是一個人過除夕。

    謝映之這明擺著不會回家吃晚飯了。

    想想也是,謝大名士玄門之首,就算是要團聚也是和謝家人或者玄門的諸位,你算怎麼回事你連個真名都不敢報的。

    他心裡涼涼地想,其實謝映之和他之間連朋友都算不上罷。

    等等,想什麼呢原主他老人家孤家寡人有朋友嗎

    雖然明白這道理,但他還是覺得自己有點淒涼,今天家家都是團聚,他想找個人一起吃個飯,怕都沒有。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外面樹枝發出清脆的折斷聲,他循聲望去,就看到院牆外的一棵合歡樹的樹枝混亂地顫動了幾下,緊接著院外傳來噗通一聲悶響。

    剛才有什麼人在圍牆上

    刺客

    不不,哪個刺客落地那麼大動靜把樹枝都壓折了,這業務水平還敢出來接活

    他於是立即轉出了院子,就看到外面街面上,雲越冷著臉,一手揪著一個人在審問。

    那人摔得灰頭土臉,腦袋上還像筷子似的插著一根枯枝,甚是滑稽。

    雲越道,「公子,這人爬上樹往裡面窺伺,我把他抓下來了。」

    蕭暥瞥了一眼那棵合歡樹的樹幹上撞裂的樹皮,看來雲越是簡單粗暴地一腳踹在樹上,把那人震下來了,簡單粗暴啊

    果然是很弱雞啊,應該是個不會武藝的文士沒跑了。

    那人磕頭如搗蒜,「公子,誤會,一場誤會,我就是看看謝先生在不在家。」

    蕭暥頓時明白了。這人是狗仔隊。

    謝映之品貌無雙,是九州光風霽月第一人,這大梁城裡傾慕他的人兩隻手都數不過來,奈何謝映之出門都會帶著幕籬,或者坐車,所以平時見不著,這人就爬上了牆。

    蕭暥擺擺手,「過年了,放了他吧,下次再敢偷窺,押送清察司。」

    打發走了狗仔隊,蕭暥問,「何事」

    雲越道,「主公,好消息,除夕將近,又加上主公的四面鄉笛之計,北宮達軍心散了,吃了個敗仗就退兵了,現在大司馬正在高唐稍作休整,即日就將回大梁,說不定還能趕上上元節。」

    這真是個好消息,蕭暥頓時覺得肩上的擔子一輕。

    他這大哥處事穩重,非常有擔當,他就要回來了,蕭暥像吃了定心丸。

    這時,巷子裡又傳來了噼噼啪啪的爆竹聲。

    雲越轉頭遙遙望了望,忽然幽幽道,「主公,今天是除夕了。」

    蕭暥趕緊接話「是啊,你也早些回家團聚吧。」

    除夕佳節啊,加班工資翻三倍,主公我窮付不起,加班你就別想了。

    雲越細眉微蹙,試探問,「主公你和謝先生一起過年」

    瞎想什麼啊,謝映之跟他連朋友都算不上,還一起過年哈

    蕭暥道「不,謝先生出去訪友了。」

    雲越臉色頓時一松,目光熠熠,「那我去訂一桌酒菜,慶祝北方的戰事大獲全勝。」

    蕭暥「嗯」

    忽然明白過來,等等,難道這孩子想跟他一起過年瞎想什麼呀

    我知道你心疼主公我一個人鰥寡孤獨,但是你爹雲淵也就你一個獨子,哦,除夕之夜,我把你留在身邊加班了,雲淵大名士這裡我也不好交代啊。

    見他沒答應,雲越心理沒底了,惴惴不安道,「主公若嫌不熱鬧,我再叫上幾名銳士營的兄弟。」

    提到銳士營,蕭暥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雖然這個時候提,著實有點掃興,但他不說心裡不安。

    「還有件事,」蕭暥道,「通知清察司的陳英,除夕晚上,加強戒備,需要的話從銳士營再調撥些人手過去。」

    雲越一聽他這話立即就警覺了,「主公是防備什麼」

    不知道為什麼,昨夜這個夢讓蕭暥心裡總是有種不安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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