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夜宴(1 / 1)
魏瑄之所以先選安康里的附近的燈塔, 是因為這裡道路縱橫,房屋錯落,便於埋伏,易守難攻。筆硯閣 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陳英遴選了四十人, 都穿輕甲, 配單刀,清一色的步兵。
魏瑄道「安康里道路狹窄,除夕街上人多,馬也跑步起來, 且騎兵出動,容易引起百姓慌亂,此事,只要精銳步兵四十人。」
陳英沒想到這小殿下對軍中的規定如此清楚。
軍中有規定, 調動騎兵十人以上就需要將軍府的調令, 蕭暥休沐期間,則由副將雲越全權處理。
「是不是要將此間情況立即報於雲副將」
魏瑄點頭,此刻雲越手中有銳士營, 雖然被劉武帶走了大部分, 餘下人數不多, 但都是騎兵, 且一名銳士抵得上十個京兆尹的府兵,如果事情不順利, 這就是強勁的後援。
到達安康里街坊的時候, 正是天色漸暗, 尚未燃燈時分,街上的人稀稀拉拉,百姓們都回家準備吃年夜飯了,兩旁的民居里坊升起裊裊煙火。道路倒是暢通了不少。
魏瑄畢竟年紀小,所以由陳英帶隊,兩人精選了四十名輕甲武士,直撲燈塔。
燈塔分為塔樓的圍院,一圍為二十名兵士,並帶一樓吏值守燈塔。
樓吏胡安是個四十多歲面相不善的人,一看就很難說話。
陳英忽然出現讓胡安隆起了眉,再一看陳英帶來了四十名披甲執銳的武士,他臉色黑如鍋底,「陳司長,這個時候清察司不在街上值守巡邏,怎麼得閒來我這裡」
陳英是個粗人,直道,「我要上燈樓查看。」
「燈樓為我大雍的新年祈求福祉,神聖之地,且陛下的燃燈令也下了,此刻燈樓里正在準備點火儀式,你這帶兵進去,壞了陛下的福祉,怕不妥吧。」
「我有要事,莫攔,」陳英哪有工夫跟他掰扯,推開他就往裡走。
胡安也不是省油的燈,當即一揮手,一隊軍士從院牆兩翼抄出,擋在了燈樓前,清察司的武士反應極快,也針鋒相對圍了上來。
頓時雙方劍拔弩張。
「胡常任。」一道清晰的少年的聲音越眾而出,只見魏瑄走出人群,道,「正因為儀式關係到我大雍來年的福祉,所以皇兄讓我來查看的。」
日暮光線昏暗,胡安這才注意到他,心中大震,這晉王怎麼會來這裡
魏瑄道,「剛才是陳司長沒有講清楚,本王在這裡給大人賠不是了。」
他的態度親和,說話不緊不慢,小小年紀卻已經知道恩威並施,話說得非常得體。
胡安心中不由一凜,打量起晉王來,他眉目清秀,少年老成,比陛下當年可是強多了。將來若有機會上位,怕是個精明強幹不好糊弄的君王。
胡安在腦子裡很快就算了一筆賬,陛下沒有皇子,將來萬一有個什麼病災的,這亂世里可什麼都說不清啊,繼位的可就是面前這位晉王。他是給皇室做事的,得罪了這個有可能是自己未來主子的人,完全沒有必要。
他立即換上了一張臉,道,「既然是陛下的意思,更兼殿下親自來我這僻陋之處,我當親自為殿下引路。」
魏瑄心如明鏡,這胡安是個人精,一來一往裡,不僅表態忠於皇室,還暗暗向自己表了甘願效力的忠心。
「如此甚好,本王會記著胡常任的。」
胡安喜形於色,立即喝退了手下士卒,「不長眼睛的東西,殿下在此,還不退下,回去扣你們一月薪俸」
這些倒霉的士兵,滿臉莫名其妙地被扣了錢,也沒心思值守了,拖著兵器全散了。
隨即胡安笑容可掬地引著魏瑄等人向燈塔走去。
這座燈塔設計的極為巧妙。
燈塔是中空的,分為內外兩層。外層是木塔,內層石塔。石塔的塔身滿布玲瓏的雕塑,期間錯落十八個燈台,引燃的燈芯則在塔頂,由點火的機括點燃,燈芯點燃後,火焰會沿著雕像一路燒下來,點燃塔身的十八個燈台。到時,整座石塔成為一座巨大的燈,璀璨奪目。
而木塔的塔壁四周則嵌著棧道一般的階梯,圍著裡層的石塔盤旋環繞上去,一邊登塔,一邊可以如移步換景一般欣賞塔身的雕塑。
蒼青跟他說過,靡荼之花有無數枝蔓觸角,為暗紅色,蔓延橫生,會將蝕火和毒瘴傳播出去。
可是魏瑄看這塔身光溜溜的,並沒有見到什麼枝蔓,難道是藏在雕塑的縫隙里
他一邊尋思著正要登樓,忽然聽到一道蒼老的聲音道,「殿下且慢。」
循聲望去,陰影中走出一個明華宗的老修士,攔在了他面前,「諸位,不能上去。」
「老先生,是陛下讓我來查看的。」魏瑄依舊和氣道。
「這塔中鎮壓著十萬惡靈。」塔內燈光昏暗,把老修士的臉照地半陰半陽,有點詭異,「若是死於此地,我明華宗不超度被惡鬼吞噬之魂。」
一聽這話,原本走在前面帶路的胡安嗖地退了下來,滿臉愁苦道,「殿下,我想起來,得去看看外面那些士兵,這一說扣薪全散了,不成體統」
魏瑄知道他這是要逃了,那最好,免得礙手礙腳。
陳英像趕鴨子一樣,不耐煩道,「去吧去吧。」
胡安如獲大赦地跑了。
陳英雖然不信邪,但是這地方被那老修士一說,卻莫名地透出一層猙獰來。
這裡台階陡峭,每一層都有數個門洞通向塔外的眺廊,門洞裡設埋伏,倒不是沒有可能。
於是他道,「殿下,我帶些人先上去探路,你坐鎮中央。」
魏瑄冰雪聰明,陳英這話一說,就知道了他的潛台詞帶著小殿下在身邊,還要分心保護。礙手礙腳,做事都不利索。
陳英有這念頭很正常,魏瑄想想自己常年在深宮中,也確實沒什麼本事,點頭答應。
他道,「陳司長小心。」
陳英手裡拿著一盞風燈,率先帶隊走了上去。
樓道很窄,只能一個人通過,沿著外塔的塔壁迴旋上升,台階又高又陡,扶手很低矮,都不到腰。越往上走,就越覺得頭重腳輕,往下看搖搖欲墜,似乎整個塔身都會隨時歪斜傾倒下來。
魏瑄一邊往上走,一邊看著塔身的雕塑,這些雕塑大多是宗教內容,光怪陸離,雕塑是鏤空的,有無數孔洞,這大概是為了透光
塔內燈火昏暗,成因他們在他上面一層,只能隱約通過腳步聲和閃爍的風燈辨明彼此的位置。
就在這時,他頭頂上燈火像被狂風吹般一陣晃動。
他還沒明白怎麼回事,黑暗中忽然暴出一聲慘叫,一個士兵直直墜落了下來。
他墜下來的時候,魏瑄正好跟他對了一眼。
只見那人臉色鐵青,眼睛和嘴巴都驚恐大張著,見了惡鬼一般。
魏瑄剛想喊話問陳英是怎麼回事,就聽陳英道,「殿下,快,撤蛇,有蛇」
他話音未落緊接著又是一聲慘叫,又一個士兵墜塔。
陳英扯著嗓子下令,「後隊改前隊,快撤快」
清察司的士兵都是從北軍里選調的,不比蕭暥的銳士營是沙場血海里磨出來的勁旅,沒那麼處變不驚。
這下面的士兵紛紛撤退,但是塔內樓道狹窄,根本轉不了身。加之光線昏暗,幾十人擠在樓道上頓時隊形就亂了。推搡間又有幾人墜塔。
魏瑄見狀趕緊道,「撤到塔洞裡」
可是他的話音未落,就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在黑暗狹窄的樓道里聽起來毛骨悚然。好像是無數的鱗片摩擦石壁的聲音。
風燈的幽光下,無數細長赤紅的蛇從塔身的孔洞裡鑽了出來,密密麻麻嗎。
那些蛇極為靈活,速度奇快,兇猛無比,彈跳起來就向一個士兵竄去,那人嚇得手都哆嗦了,拿刀空中胡亂揮舞一陣,被那蛇像索命的細繩纏住脖子,一口咬下,瞬間那人的臉就僵硬鐵青,瞪著眼珠滿臉驚恐地墜落下去。
和前面魏瑄看到的那人如出一轍。
他心中大駭,一邊敦促士兵趕緊退到外塔的門洞,一邊利落地將一條蛇竄起的蛇砍成兩段,
誰知那一分為二的蛇,還沒落地,前半段身軀竟然又蓄勢彈起,再度向魏瑄襲來,魏瑄眼睛都不眨一刀準確地凌空把蛇頭砍成兩半,下半段的蛇尾竟然纏住他的腳踝。
這是什麼東西劇毒無比還砍不死的蛇
這時陳英已經指揮餘下的人退出了樓梯,退到了門洞裡,清點了一下人數,只剩下三十多人了。
饒是他究竟沙場也沒見過這種東西,「這是蛇還是魔物」
他們還來不及片刻喘息,瓦間又傳來淅淅索索的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蛇群追到門洞裡了
他們退無可退,真只剩下跳塔自殺一條路
魏瑄心念一頓,難道這些蛇想逼他們跳塔
蛇這種爬蟲,智力低下,竟然會有這種心思成精了
而且這是寒冬臘月了啊,前幾天大雪冰封,就算這種蛇再有魔性,也不至於臘月里不冬眠,還如此活躍。
陳英咬牙切齒,「拼了,這些爬蟲想逼老子跳塔,休想」
魏瑄一把攔住他,忽然問「陳司長,你的燈是不是落在塔頂了」
陳英搞不懂都要命關頭了,這孩子怎麼還捨不得個風燈。
「沒有,拿燈的士兵,連人帶燈一起墜樓了」
那麼這塔頂幽幽的光是什麼那光極為幽暗,忽明忽暗。黑暗中看不真切,魏瑄才以為是誰慌亂把風燈掉那裡了。
「有弓嗎」 魏瑄道。
蛇群近在咫尺,陳英完全搞不懂這小殿下在想什麼,難道一箭射死一條蛇這麼暗,看都看不清啊
但他二話不說,還是取來一張弓。
就在這時,一條最近的赤蛇發出令人牙酸的嘶嘶聲,凌空彈起,像一隻毒箭般向他們射來。
魏瑄眼疾手快搭弓上箭一氣呵成,一箭飛出急如星火,穿透那條蛇後,余勢不減,將那忽明忽暗的紅光也刺了個對穿。
頓時四周忽然寂靜了下來,連那毛骨悚然的悉悉索索聲也消失了。
陳英目瞪口呆,「殿下好箭術」
魏瑄淡淡道,「跟蕭將軍學的。」然後沉聲道,「跟我上樓。」
「但那些蛇」有人還心有餘悸。
「那些蛇是障眼法,小伎倆,我們沒有準備才著了道。」
說著他一馬當先地走在了最前面。
本來被嚇得已經腿軟的士兵們,看著才十幾歲的小殿下走在了最前面,頓時也來了精神,怎麼也不能膽氣還不如一個久居深宮的孩子吧
但是當他們再次爬上樓梯,看到石塔時,所有人都震驚了。
只見此刻塔身上遍布著暗紅色的蔓枝,像無數的觸手蔓延伸展。
難道這就是剛才看到紅色的毒蛇
接著魏瑄看到了自己射出的箭,正穿透了石塔頂端的一朵碩大的色彩靡麗的花朵。靡荼之花嗎
這東西的枝蔓橫生密密麻麻,看得人頭皮發麻,怎麼剷除它
老修士望著塔內的光線一陣明一陣暗,對一個弟子道,「快,把這裡的情況報告宗主。」
到達擷芳閣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擷芳閣處於尚元城的正東,對著車馬如流的朱雀大街。
入夜了,吃完了年夜飯的人都攜家帶口地出來逛夜市,街上人頭攢動,熙熙攘攘。
謝映之的馬車為了低調,沒有走朱雀大街,而是繞道走斜旁一處偏僻的小路,看來玄首對如何躲避狗仔隊頗有心得。
馬車七拐八彎就在擷芳閣前一處幽僻的地方停下,有兩名玄門的弟子已經迎候在那裡了,趁著謝映之跟他們交代些什麼的時候,蕭暥閒閒踱步出去。
擷芳閣樓高五層,富麗堂皇,這在古代已經是嘆為觀止了。
其實在大雍朝是有禁制的,不許民間的樓房高度超過皇宮的紫闕金台,但是這是個亂世,還有誰管這門子規矩。
就在這時,閣樓前的人群發出一陣歡呼聲。
人流紛紛朝一個方向涌去,那些人前呼後擁,甚是瘋狂。蕭暥有一種如果不跟著他們走就要被撞倒的感覺。
若非在古代,蕭暥肯定是以為哪位大明星來了。
他被人群裹挾著走出了十幾步,就聽見周圍的人道,「賀紫湄看賀紫湄的車駕」
蕭暥個子高,雖然站得遠,視線卻毫不費力地越過眾人的頭頂看去。
只見朱雀大街兩旁燈火通明,一輛奢華精緻的馬車徐徐駛來,停在了擷芳閣前。
車停下後,幾個侍從上來提起車簾,頓時人群沸騰了。
蕭暥遙遙看去,只見一個秀美婀娜的背影,從車上款款下來。她穿著華美絕倫的服飾,長長的裙裾逶迤拖地。
平心而論,不如容緒設計的那件霓裳,輕若浮雲,柔若煙靄,仿佛是瑤池赴宴歸來的神仙
這念頭只在腦海中一閃,蕭暥趕緊剎住,好險,差點被容緒設計師的審美帶歪了。
蕭暥在現代沒有追過星,這回到古代他倒當了一回追星族。
賀紫湄往樓台上走去,人群追逐著頓時湧起了一陣推搡,蕭暥一個沒站穩,撞到了一個人的手臂上。
黑暗中,鬧哄哄一片,彼此都看不清相互的模樣。
他還沒來得及道個歉,那人回過頭惡狠狠道,「滾」
蕭暥默默滾開了,他也沒話說,是他先撞人家的。只是那個人的手臂有些奇怪,好像是條假手。所以才惱羞成怒嗎。
他剛被罵地有點懵,忽然手腕卻忽然就被人抓住了。
黑暗中也看不清來人的模樣,就聽聲音道,「才一轉眼就不見了,還真容易丟,你能讓先生省心點嗎」
「公子是」他莫名其妙被一個陌生人牽著手往外走,怎麼也得搞清楚對方是誰吧
「我叫蘇鈺,先生讓我來找你。你怎麼回事一眨眼就不見了,真是。」
蘇鈺嫻熟地牽著他,逆著人流往外走,蕭暥發現這人對擠人堆倒是頗有技巧,很快就鑽出一條道來,兩人沿著擷芳閣高大的廓城下走著。
蘇鈺一邊走,一邊還絮絮叨叨道,「賀紫湄今晚有獻樂,待會兒你就能看到,你跟著這些人瞎混什麼。第一次來大梁罷」
蕭暥
「這種宴會以往每年除夕都有,不過去年被蕭暥禁了,他自己孤家寡人,還看不得別人快活」
蕭暥嘴真毒。
玄門的弟子難道都這風格
蘇鈺見他一直不說話,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走出人群,借著擷芳閣前的微弱燈火,蕭暥才看清蘇鈺的模樣,他二十出頭,眉目清朗。
蘇鈺也看清了他,頓時一愕,「難怪先生要把你找回來,這一丟,怕是被人帶走了。」
這話聽著怎麼這麼彆扭。好像丟了只小貓小狗被人帶走
等等這蘇鈺是不是覺得他腦子不大好使
果然蘇鈺投來了看智障的眼神,「現在世道人心險惡,你這模樣不要在外面瞎逛,還好天黑了,不然遇到人販子把你賣到北狄去。」
聽到北狄,蕭暥心中一凜,有種如臨大敵的感覺。
他前幾天就聽說阿迦羅已經開始啟動統一十八部落,不知道進展怎麼樣。
還有小嘉寧,上回讓程牧傳的信收到了沒有怎麼她和程牧都一點回音都沒有
正尋思著,他已經隨著蘇鈺信步走進了擷芳閣。
擷芳閣和容緒帶他去的清頤樓布局有點像,但是擷芳閣明顯更豪奢雅致。
清頤樓是回字形,層層迴廊四周有雅間錯落,這擷芳閣中心區域,每一層上還有眺台,是專門供那些一擲千金的客人宴飲和欣賞歌舞。
謝映之訂的就是這種雅間,蕭暥暗暗嘖了聲,真有錢。
雅間裡有軟墊,有桌案,可躺可坐,桌案上已經擺好了清甜的瓜果。四周垂下輕紗帳幔,輕輕隨風擺動,甚為雅致。朝向舞台的那一處紗幔被金絲垂鉤挽起了,可以看到下面舞台上的表演。
不過謝映之刺客旁若無物地在打坐,根本沒有看表演的意思。
那他花這冤枉錢做什麼
蕭暥倒是喜歡看熱鬧,這過節嘛,沒熱鬧看哪裡有氛圍
這雅間的視野實在是好,將下面的舞台盡收眼底。
蕭暥一邊取著甘冽的瓜果吃,一邊閒閒踱到白玉圍欄前觀看表演。
這會兒是變戲法。畫著花臉的小丑不停地變換著三個鐵圈的位置,一隻黑毛小獵犬隨著他的手勢鑽著圈。
圍觀的人還蠻多的。不時還有打賞。
蕭暥嗑著瓜子想,這伎倆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家蘇蘇也能鑽。
萬一他哪天窮得混不下去了,是不是也能靠這個餬口
他正不著調地想著,忽然那小丑手一抖,火光一亮,這三個鐵圈居然騰地燃燒起來,火光熊熊間,那小獵犬訓練有素,毫不畏懼地縱身穿越火圈,引得人群里一陣驚險噓聲。
樓下傳來陣陣大喝「彩」
蕭暥暗搓搓收了小心思算了,蘇蘇本來就禿。萬一燒到,更禿了
就在他滿腦子四六不著的念頭時,又一個小丑走上了台。
那小丑先是彎腰一枚枚撿起落在地上的客人打賞的錢幣,集了五個就開始往上拋。雙手輪流拋著五枚錢幣,沒有一個字兒落地。
席間又發出一陣喝彩。
客人們看得有趣,紛紛向他再扔錢幣,他也一一接住,依舊沒有一個落地。
蕭暥
看來,天橋賣藝也是手藝活,換他,估計得餓死
這時候,小丑手中的錢幣已經達到了數十個,他拋擲的速度也越來越來。
蕭暥好奇地想,他兩隻手底能接多少錢幣
但是他一摸自己,窘迫地發現身無分文,窮得太徹底。
於是,他回頭求助地看向謝映之。
謝映之此時已打坐完畢,抬眼就看到他貧窮的眼神。
但謝映之是玄首,又不是丐幫幫主,不會在身上帶一堆的零錢。
但蕭暥只要零錢。倒不是他摳門不肯多投,他這可是三層的眺台,如果他砸一枚金子下去,那小丑的手得落下個二級傷殘。所以只能丟零錢。
謝映之偏頭看了看,蘇鈺正在雅間外的不遠處,可以借點零錢,他站起身想往外走去。
就在他起身的一瞬間,忽然那小丑手一甩,空中數十枚錢幣就炸開了,化作無數寒光閃閃的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謝映之射來。
這邊謝映之恍若未察,施施然站起身,向蘇鈺走去,蘇鈺的臉色都變了。
但是不等蘇鈺反應,蕭暥已疾身躍起,伸手攬住謝映之的腰,一把將他拽過來,撲倒在地,就勢一滾,同時抬腿一掃,就將那桌案凌空擲起,只聽到一陣如暴雨打窗般的悶響,那些毒鏢一個個都釘在了桌面上。
就在毒鏢碰撞上桌面的瞬間,鏢身裂了,化作朵朵焰火炸開,在空中化為無數的花瓣飄飄然灑下,撒落在地上重疊一起的兩人身上。
蕭暥懵了,什麼鬼還撒花
這時他就聽到下面傳來一陣陣喝彩
他瞥了一眼樓下,只見那小丑正向觀眾拱手,收彩頭收到手軟。
泥煤的蕭暥頓時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這時謝映之已經站起身了,若無其事地彈了彈衣衫上的花瓣。
謝玄首現在一身白衣上沾滿粉紅的花瓣,如亂紅堆雪,更兼幾縷髮絲散落在冰玉般的臉頰上,頗為迷離散亂,烏雲潑墨的發間還夾雜著粉紅的花蕊竟是風月無邊。
看著一向高潔孤逸的玄首被他害成這模樣,蕭暥有點良心不安。
他確實是緊張過頭了,幾乎本能的反應,稍有動靜就以為有人要暗殺。
他剛想說句,對不住了啊。
這時謝映之忽然輕輕抬起手,認真道,「別動。」
接著,清潤微涼的指尖就觸到了他淺淡柔韌的唇上。蕭暥頓時腦子一片空白。
謝映之輕柔地揭去了一片花瓣。心裡失笑,這人唇上沾著花瓣還不自知的樣子,實在是可愛。
此時周圍或遠或近已經圍了好些人,都是看得滿臉陶陶然,不知此間何處。
旁邊的幾個侍女上前為他們收拾雅間,臉都嬌羞地紅了。
謝映之輕道,「姑娘不必費事了。」
然後他看向蕭暥,「外面紛亂,我們還是回房去罷。」
蕭暥
啥什麼
怕蕭暥聽不明白,他好心解釋道,「我在這裡訂了間房。」
接著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中,謝先生輕飄飄地撫著他的腰,引他向廊道走去。
同樣是撫腰,謝映之做來卻如春風化雨,毫無寵狎之感,優雅自然中帶著不易察覺的親和。
蘇鈺已經原地石化了。跟上去不是,不跟上去也不是。
蕭暥腦子裡更是無數念頭如煙花炸開。
這人是容緒罷
易容了
還是謝先生被容緒奪舍了
玄首謝先生你確定剛才沒有摔到頭嗎
陰暗空闊的室內,地上畫著奇怪的圖形,
無相站在一面銅鏡前,鏡子裡映射出擷芳閣各個角落的場景。他在這擷芳閣里安置了無數千里眼。
除了謝映之周圍有法界,他看不到。
這時弟子弘明敲門入內。
「怎麼樣」無相頭也不回問。
弘明道,「謝映之果然是徒有其表,剛才如果不是蕭子衿救了他,他現在已經被炸死了。」
無相微微一蹙眉,謝映之年紀輕輕就當上了玄首,卻從來不顯山露水,所以他究竟有什麼能耐,沒有人知道。
其實這些年,對他能力的爭議一直都存在,仰慕他的人認為他有通天徹地之能,嫉妒他的人則覺得他就是長得好看,風度又極佳,才當上了這個玄門之首的位置。
但是今天試探來,生死攸關之際,他也如此遲鈍,難道真的是徒有其表
接著,他又想起了一件事,問「救他的蕭子衿是什麼人是何模樣」
弘明道,「容貌極美,不輸謝映之,」
無相眼皮一跳,身手很好,容顏極美,還姓蕭,這大梁城找得出第二個
但是弘明接下來的話又讓他心中咯噔一下,弘明有些難以啟齒道,「謝映之和蕭子衿進房間去了。」
他悄悄補充,「同一間房。」
無相一愣這蕭暥鐵腕冷血,怎麼可能和人同寢
所以,姓蕭只是巧合嗎。
但他還是謹慎道「派人盯著他們。」
那是一間開闊的套間,外面是個雅廳兼起居室,隔著一扇山水移門,裡面是臥室。
謝映之把門關上,冷冷地掠了一眼身後。
外面剛剛蠢蠢欲動圍上來的狗仔隊員,頓時嚇得一縮脖子。
蕭暥還來不及打量一下這雅致的套房。忽然手腕被拽住了,隨即視線一晃,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已經背靠著牆壁被逼到了角落裡。
無聲無息,好厲害的手段
這念頭還沒有轉過,謝映之一手支著牆,將他禁錮在狹小的空間裡,清若琉璃的眼眸靜靜看著他。
接著他用淡若無物的口吻道,「蕭公子好身手,可以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了吧」
果然
蕭暥也不示弱,反問「謝先生深藏不露,也該告訴我,你來此的真實目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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