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1 / 1)
「把竹蜻蜓合在掌心,就像這樣,隨意地輕輕一搓……」
大手帶著她的小手輕輕一搓,竹蜻蜓就像長了翅膀般,從她的掌心輕飄飄地飛走了。
飛得又高又遠!
這是她第一次成功讓竹蜻蜓飛起來!
「真的飛起來了!」
長安心裡有種成就感,興奮得齜牙咧嘴,眼睛都亮了。
「啊啊啊,我真是天才!」
姜孚琛忍不住再次親了親她的耳垂。
長安太高興了,又叫又跳的,根本沒有發覺。
學會了玩竹蜻蜓,就像是為她打開了一扇大門,整個上午,她都在草地上飛竹蜻蜓玩,像個頑皮的孩子,姜孚琛則默默在一旁陪著她,笑容溫和又包容。
直到午膳時間,她才淨了手,和他一起用膳。
小糯米糰子不在,餐桌上少了一隻嘰嘰喳喳的小鳥,頓時冷清了許多。
長安問:「殿下小時候也玩竹蜻蜓嗎?」
她一直以為,竹蜻蜓是民間的窮孩子玩的玩具,沒想到世家公子也玩這個。
「這個竹蜻蜓,是我小時候,父親親手做給我的。」姜孚琛拿著竹蜻蜓,仿佛想到了父親,十分懷念,「我小的時候,父親常年征戰在外,很少回家。我一年也見不到他兩三次,父親就做了這個竹蜻蜓送給我,讓我想他的時候就拿出來玩。父親告訴我,他雖然飛出去了,卻像這隻竹蜻蜓一樣,總會飛回來,讓我和母親不要擔心。」
小時候,他只要想父親了,就會把竹蜻蜓拿出來看看。
可是有一年,父親卻再沒能回來。
與十萬姜家軍,一同長眠在了折柳谷。
「孚琛,娘走了,你自己好好照顧自己。」
母親被一頂小轎抬進了關雎宮,再也沒有回來,從此,她不再是他的母親,她只是關雎宮的寵妃。
那一年,他才六歲。
一個人固執地孤守著姜家的帥府。
長安輕聲道:「你父親他一定很愛你吧?」
「他很愛我,但他是姜家的兒子,肩上扛著保家衛國的重擔。」
姜氏世代忠良,驍勇善戰,一生戎馬倥傯,征戰沙場。只是他的父親沒想到,他效忠的君主會是這樣涼薄的君王,為了一己私慾,置十萬忠魂於不顧!
長安沒有說話。
這個時候,無論是勸解,或是安慰,都顯得多餘。
姜孚琛也不再提這些事,反而說起了去世的寧王妃,道:「當時,她知道我小時候只有這麼一隻竹蜻蜓玩耍,也是一臉同情地看著我,還安慰我說,以後要把她的玩具都分享給我一起玩。我以為她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第二天她把她所有的玩具都搬到了我的院子裡,要我跟她一起玩。你知道嗎,那時候她才六七歲,我卻已經十二三歲,是個大人了,哪裡還需要玩這些?結果就是,我代替她的教養嬤嬤,帶了一天的小孩子!」
提起去世的王妃,他的神情哭笑不得,眼睛裡卻閃著溫柔的星光。
寧王妃過世已經三年有餘,他卻依舊情深不忘。
長安不知道自己是憐憫多一些,還是羨慕多一些。
她不禁問:「王妃,她是怎樣一個人?」
姜孚琛笑道:「她小孩子心性,古靈精怪的,頑皮得很。」
「王妃頑皮,但她遇到了殿下這樣溫柔的夫君啊!」
每個人就像是一個半圓,一路走來,磕磕碰碰,尋尋覓覓,只有找到相互契合的另一半,合二為一,變成一個完整的圓,人生才會完滿。
姜孚琛和謝木蘭就是彼此相互契合的另一半。
「我以前並不像現在這樣溫柔,脾氣急躁,也沒有耐心。她和你一樣,也不會玩竹蜻蜓,她央了我好幾次,讓我教她,可我都以課業繁忙推脫了。如果可以回到過去,我一定會加倍溫柔耐心地待她,她的每一個要求都為她做到,每一句話都記在心裡。」
所以,現在的他變得這樣溫和清澈,也是為了死去的妻子嗎?
「嘉禾郡主也頑皮可愛,古靈精怪的,應該很像王妃吧?」
「很像,簡直和她娘親小時候一模一樣。」姜孚琛道,「嘉禾從小就沒了娘親,很狐單,她很喜歡你,你要是不嫌麻煩的話,能不能幫我多陪陪她?」
「不麻煩,不麻煩!我也很喜歡小糯米糰子……糰子……」
長安一哽。
完蛋了,心裡喊小糯米糰子喊慣了,就這麼脫口而出了。
姜孚琛:「小糯米糰子?」
長安:「呵呵呵……」
姜孚琛彎起眼睛,笑道:「以前嘉禾的娘親也這麼叫過她。嘉禾剛出生的時候,白白胖胖的,她娘親就整天亂給女兒起小名,一會兒是糰子,一會兒是花生,一會兒是饅頭……」
全是吃的。
看了寧王妃也是個吃貨啊!
同道中人。
只是,不知道小糯米糰子為何會把她當做娘親,事實上,她並不是個討孩子喜歡的人。
柳眉兒已被指為太子妃。
那溫金枝呢?
溫淑妃不是一直想把她嫁給寧王做繼妃嗎?
長安旁敲側擊地問:「殿下有沒有想過續娶一位王妃,給嘉禾郡主找個娘親?畢竟,父親再好,也不能完全替代母親的存在。」
「暫時還沒有打算。」
姜孚琛並沒有說什麼嚴厲的話,但長安還是明顯感覺到他不高興了,室內的氣溫都似乎驟然降了兩度,冷嗖嗖的。
這也太他媽喜怒難辨了!
溫和寬容什麼的果然全都是假象而已!
長安寬麵條淚。
一頓飯吃得食難下咽,味同嚼蠟。
姜孚琛放下碗筷,端起宮人奉上的香茗漱了口,發現長安小心翼翼,一臉可憐巴巴的樣子,還是忍不住軟了心腸,道:「你臉上的面具有些脫色了,要不要我替你補補?」
「可以嗎?」
長安頓時高興起來。
她也正為這事發愁呢!
「當然可以。」姜孚琛領著她往書房去,「我看你很珍愛這面具,它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嗎?」
長安想起冥夜,臉一紅,結結巴巴道:「沒、沒什麼,就是一個很好的朋友送的。」
姜孚琛看了一眼她臉上的紅暈,嘴角一勾,笑得意味深長。
上午還未畫完的寧王妃肖像還鋪展在桌面上,畫中少女嘴角含笑,眼神靈動,栩栩如生,仿佛從未離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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