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 魚餌（1 / 1）
上官菁菁在這齊家閒雲閣內，大哭一場，梨花帶雨，好生可憐。
結果，一群人也只能看著。
齊頂天一把年紀了，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小姑娘。
那唐鋒更是不解風情。
蘇陌拿著茶杯低頭喝著，眸光沉凝，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楊小雲幾個則是面面相覷，有心開口卻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好在上官菁菁固然是傷心，卻也終究知道自己是在什麼地方。
哭了一會之後，狠狠的擦了一把眼淚，站起身來，對齊頂天說道：
「齊家主，一時失態，實在抱歉，讓您和諸位看笑話了。」
齊頂天擺了擺手：「無妨無妨，你既然是跟著蘇大俠來的，那也不算外人。
「這姓西門的小子，遇事則迷，實非良配，嗯……算了，不說這個了。」
眼瞅著提到西門懷，上官菁菁眼眶又紅了，他就連忙說道：
「我先給你安排一個住處，這一路過來著實勞頓，你先休息休息。」
「多謝齊家主。」
上官菁菁這一路來到天齊島，就是奔著西門懷來的。
如今西門懷一走，她卻不知道該去甚麼地方才好了。
真真有些四顧茫然之感。
此時有齊頂天此言，那就先住下再說。
她也正需要一點時間，整理思緒，好好想想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怎麼就演變成了現在這模樣了？
著人帶著上官菁菁去住下，齊頂天這才看向了蘇陌：
「蘇大俠，這位姑娘到底是？」
「齊家主有所不知。」
蘇陌輕輕搖頭，便將這雙雄島上的事情，大概的說了一遍。
又將上官菁菁千里尋『夫』，此間種種一一分明。
齊頂天聽完之後，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是雙雄島上官家和西門家的後生。
「他們兩家世代為敵，一雙兒女卻有了私情，倒也有趣。
「只是西門正言也算是了得，怎麼生出這樣的一個兒子？
「看他那模樣，顯然是懷疑這上官家的小姑娘與你之間有所牽連。
「事未明，己先亂，屬實可笑。
「此節便看今日他見到這上官家的丫頭時，就可見一斑。
「自己落入敵手，貿然喊叫，又有何益？
「不知審時度勢，不知靜思對策。
「反倒是讓那紅毛鬼發現了端倪。
「若非有蘇大俠在，今日必然被那紅毛鬼一體成擒。
「縱然是情到深處，緊張心上人的安危，可此舉仍舊不智。
「著實是難成大器。
「有此一役倒是也好，正好讓上官家的丫頭好好想想，為了這樣的一個人，背棄家族，是否值當。」
他言談至此，卻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下意識的看了魏紫衣一眼。
只是那眸中光彩，又絕不是落到了魏紫衣的身上。
這眼神一閃而逝，不待眾人察覺，齊頂天就換了個話題跟蘇陌閒談。
初時言語不過是閒話家常，說一說蘇陌沿途所見風情如何，齊頂天也說說自己縱橫江湖那會的風光事跡。
話趕話的說著，蘇陌便順勢詢問了一下，今日這廳堂之內的衝突。
齊頂天聞言一笑：
「魔刀鬼劍跟唐鋒他們兩個互相看不順眼。
「一時口角，最後就打做一團。
「也是這小子不自量力，魔刀鬼劍雖然不成氣候，但終究是兩個人。
「人家兩把劍，一把刀，打你還不跟玩一樣？」
「哼……」
唐鋒聞言不免不服氣：「今日若不是你插手，那鬼劍早就已經死了。」
「若不是老夫插手，你也得被一分為二。」
唐鋒頓時不說話了。
齊頂天說的沒錯，他那一刀固然凌厲，斬碎了鬼劍的劍氣。
但是那魔刀蓄勢一擊，威力非凡，倘若自己一意孤行，怕是真的要死在當場。
如今他留在這閒雲閣內，不願意回去，也是擔心魔刀鬼劍會在門前堵他。
沒有這齊頂天在，到時候難說生死。
蘇陌趁此旁敲側擊，想要探尋一下這些人來齊家的目的。
不過齊頂天並未明言，打了個哈哈將這事給搪塞了過去。
直言邀請蘇陌過來，只是佩服他在龍木島上的所作所為，無關其他。
此後又談論了一會之後，齊頂天便邀請蘇陌等人在這齊家小住幾日。
蘇陌自然沒有不允之理。
齊頂天大喜，當即給他們安排住處。
蘇陌至此告罪一聲，領著楊小雲他們，跟著齊家的人去了一座院子。
院子不算太大，但足夠眾人居住。
蘇陌等人到來的時候，上官菁菁正坐在院子裡發呆。
看到蘇陌他們之後，連忙站了起來：
「蘇……蘇大哥……」
蘇陌微微點頭：「上官姑娘。」
「今日……對不住了。」
上官菁菁滿臉都是愧疚之色：
「他……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竟然如此說話。
「給您添麻煩了。」
「麻煩倒是無妨。」
蘇陌看了看這姑娘，也感覺有些頭疼：
「不過，先前上官大小姐應允我的事情……
「如今可還作數？」
「自然是作數的。」
上官菁菁當即點頭說道：「這件事情，我會想辦法的。不管怎麼樣，感謝您這一路的護持之恩。」
「嗯。」
蘇陌見此頓時一笑：「既如此，那上官姑娘也莫要為此著惱。先且好好休息一番，其後徐徐圖之。
「不過依我看，二位不過是一場誤會。
「解釋清楚了，不難重歸於好。」
上官菁菁看了蘇陌一眼，卻輕輕搖頭，末了一笑：
「多謝蘇大哥了，那我先回房休息。」
「好。」
蘇陌看了她的背影兩眼，倒是有些疑惑，感覺這姑娘剛才話沒說完。
正納悶呢，就聽到身邊魏紫衣撇了撇嘴說道：
「他們兩個，怕是不容易言歸於好了。」
「你又知道了？」
蘇陌看了魏紫衣一眼。
魏紫衣哼哼了一聲：
「老爺子說的沒錯啊。
「事未明，己先亂，他疑心生暗鬼，這一次能解釋清楚，誰知道還會不會有下一次？
「倘若想要長相廝守，豈能如此無端猜忌？
「哪怕是心有隱憂，也應該私下旁敲側擊的先探尋一番。」
蘇陌有些驚訝的看了看這魏紫衣，啥時候成了情感達人了？
天天自己胡琢磨些什麼呢都？
正想著呢，就聽到楊小雲說道：
「依我看，旁敲側擊也不對，應該直接詢問。
「真是想要跟你共度一生的枕邊人，自然什麼事情都不會瞞著你。
「有些話，一旦說開，也就不存在誤會了。
「今日之事，上官姑娘固然有些錯處，但是西門懷大庭廣眾之下，便那番說法，全然不顧上官姑娘的名節。
「著實是讓人齒冷。」
蘇陌很是驚訝的看了楊小雲一眼，沒想到自家娘子也有一番高論。
倒是魏紫衣和小司徒，聽到楊小雲說『真是想要跟你共度一生的枕邊人，自然什麼事情都不會瞞著你』這句話的時候，忍不住都是臉色一紅。
魏紫衣不止一次的被自家爺爺，還有師父做媒，要將自己許配給蘇陌。
這件事情，不知道楊小雲知不知道？
小司徒則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天衢城外，山洞之中的一番旖旎。
心中更是羞臊難當。
「好了好了，莫要去理會旁人的閒事了。」
蘇陌擺了擺手：
「如今已經到了齊家，咱們也該商量一下，接下來的對策了。」
這話說完，眾人當即分配了一下房間，其後便聚集在了蘇陌和楊小雲的臥房內。
「如今當務之急有三件事。」
蘇陌看了一眼在場的幾個人，輕聲說道：
「第一件事，探尋齊家的純陽至寶。
「此事是重中之重。
「不過，如今看來，齊家似乎也有麻煩在身。
「只是今日齊老爺子的姿態，倒是讓我有些意外。」
「怎麼了？」
魏紫衣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蘇陌：「哪裡有意外？」
「他前後態度有些古怪。」
蘇陌說道：「以大禮相請，卻只是單純的讓咱們過來小住幾日……這說不通的，而且……」
他說到這裡，看了魏紫衣一眼：
「他今日初見你面的表現，很是古怪。
「他好像是……認出了什麼？」
「不……不會吧？」
魏紫衣臉色一變：「我跟娘親並不……」
她話說到這裡，忽然住了口。
花前語真名叫齊巧慧。
當年發生的事情，籠罩著巨大的陰影，所以，以原本的身份加入落鳳盟必然會露出痕跡。
所以，齊巧慧如今頂著的這張臉，實則不是她原本的面貌。
只是一直以來都以此示人，眾皆習以為常，卻是忽略了這一點。
魏紫衣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
「難道說，真的認出來了？」
「就算是沒有，恐怕也產生了一些疑心了。」
蘇陌笑著說道：「從今日廳堂之內所發生的事情來看，齊家的問題並不真的隱秘。
「齊老爺子如果原本真不想咱們知道，絕不會叫咱們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現在閒雲閣內。
「畢竟，今日廳堂之內的人，只怕都知道其中關節。
「所以，我懷疑，他是看到了你的臉之後，這才忽然改變了主意。」
「可是……為什麼？」
魏紫衣眉頭微微蹙起。
「這事倒是不好亂說，想要知道真相，只能去問齊老爺子。
「不過，想知道齊家到底遇到了什麼事情，這倒是不難。
「可以直接找魔刀鬼劍，唐鋒……甚至那烈火道人打聽。」
蘇陌說到這裡的時候，端起茶杯來輕輕的抿了一口。
「烈火道人今日在你手中吃了個大虧，未必願意出現在你我面前。
「可惜，今日廳堂之內，不是留客的時候。」
楊小雲看了蘇陌一眼：
「不過，這件事情，西門懷倒是幫了個大忙。」
小司徒疑惑的看了楊小雲一眼，正不明所以，就聽到魏紫衣笑著說道：
「西門懷含怒而去，卻正可作餌。
「只是……看上官菁菁那模樣，烈火道人應當並不是那覬覦西門家海圖之人。
「他抓上官菁菁和西門懷，又是為了什麼？
「口稱發財樹……該不會是應下了上官家和西門家許下的諾言一類吧？
「再不然就是……」
「這件事情，找到烈火道人之後，一切就見分曉。」
蘇陌微微一笑。
小司徒聽到這裡，忽然恍然大悟：
「所以，蘇大哥你今日任由那西門懷離去，也有這個用意在其中？」
蘇陌輕輕點頭，卻也搖了搖頭：
「想要留下西門懷不難，哪怕他心意已決，也於事無補。
「大不了點了穴道扔到一邊，人前不好說的事情，人後再提。
「總歸不能叫他離去就是。
「所以，我確實是有意放縱他離去。
「不過，我本來的目的，並非是為了釣那烈火道人。」
那會蘇陌還沒想到，齊頂天竟然會不跟他說齊家的事情。
自然也就沒想過，可以從烈火道人那裡打聽。
非要將這事跟烈火道人牽扯在一起，也無非就是剛才魏紫衣說的。
他為什麼要抓西門懷跟上官菁菁？
他口中所謂的發財樹，又該如何發財？
只是這事終究跟他們的目的沒有關係，心中好奇一下，也未必就得探詢根底。
而且那烈火道人太識時務，全然不給蘇陌發難的機會。
齊家又是客場，終究不好喧賓奪主。
也只好任其離去。
如今齊頂天對齊家的事情閉口不談，西門懷卻又恰好成了一處最省事的『餌』。
此時見小司徒問起，便索性說道：
「我真正想要讓西門懷引出的，是那些覬覦他家海圖的人。
「這幫人難說目的為何，倘若西門懷一直留在齊家，他們恐怕難以找到機會。
「若西門懷和上官菁菁離去的時候，卻也不知道得等到何時。
「索性，便讓西門懷幫我一把。
「總歸來說，西門懷絕對是一個比較好使的魚餌，不能浪費。」
小司徒聽的連連咋舌。
今日發生的事情，本是一件快過一件。
蘇陌卻在這電光石火之間，便已經想到了這麼多……
果然好生厲害！
眸子裡隱隱泛起崇拜之色。
蘇陌此時則繼續說道：
「弄清楚齊家發生的事情是第一點，若是能給齊家施以恩惠，這自然是好。
「不過真正的目的，仍舊是純陽至寶。
「所以，還得另做一番打探。」
他說到這裡的時候，抬頭看了魏紫衣一眼。
魏紫衣輕輕的嘆了口氣：「我明白了，我去試試。」
蘇陌卻擺了擺手：
「我看你的意思是，你絕不可貿然行動。」
「啊？」
魏紫衣一愣：「他既然對我身份產生懷疑，那我來探尋，應該是再合適不過的吧？」
蘇陌卻搖了搖頭：
「這話說來沒有什麼問題，可是，太過於急功近利了。
「將來你身份揭曉的時候，齊頂天又該如何看你？
「一個單純覬覦齊家至寶，有血緣，卻無親情的外孫女？
「未免過於冷漠。」
「這……」
魏紫衣微微點頭，蘇陌的考慮遠比她想的還要周詳。
「而且，這事未必需要從齊頂天的口中打聽。
「既然是至寶，哪怕藏的如何隱秘，說不得也會露出一些口風。
「捕風捉影這種事情，人們反而津津樂道。
「這事回頭可以交給段人傑和老傅，從齊家下人，弟子，甚至是這天齊城的百姓身上查探，反而更加容易一些。
「哪怕不知道具體情況，也可以幫咱們確定一些事情。
「而這也就夠了。」
「嗯。」
眾人當即點頭。
楊小雲說道：「方才咱們算是說了兩件事吧？」
「沒錯。」
蘇陌笑了笑：「按照輕重緩急來說，第一件事是探尋純陽至寶，第三件事則是關於西門懷以及那覬覦海圖之人。
「這當中還有第二件事……
「便是咱們的本職了。」
他從懷中拿出了那個裝著梵聖丹的盒子：
「如今既然已經到了天齊島。
「趁著齊家之事尚未發生之前，找機會將這東西給送過去吧。」
這是題中之義。
只是做這件事情之前，須得知道，齊家到底發生了什麼。
而關於這一點，齊頂天不說，蘇陌他們也只好暫且等待，看看烈火道人什麼時候上鉤。
事實證明，烈火道人比蘇陌想像的還要沉不住氣。
當天夜裡，外出跟著西門懷的段人傑便已經回到了齊家復命。
說是發現了烈火道人的蹤跡，只不過，他暫時並未對西門懷出手，好像是在確定什麼事情。
蘇陌微微一笑，跟楊小雲交代了一番之後，便讓段人傑前頭帶路。
一處小巷子之中，蘇陌見到了傅寒淵和程素英。
兩個人指著不遠處的一座客棧，告訴蘇陌：
「西門懷離開齊家之後，便在這客棧之中，飲酒買醉。
「大罵天下女子多涼薄。」
話說至此，忽然就聽到咔嚓一聲響。
那客棧窗戶已經被人衝破，一個一身火紅的身影，扛著一個大步包袱，騰挪跳躍，朝著天齊城外疾馳而去。
程素英和傅寒淵等人下意識的看向了蘇陌。
蘇陌擺了擺手：
「你們先回齊家，聽副總鏢頭安排。」
「是。」
三人當即答應了一聲，再抬頭，蘇陌已經不見了蹤跡。
……
……
天齊城外有一山，名為遮風山。
山間野道之上有一人。
人影初見還遠，再抬頭卻已經到了跟前，晃神的功夫回頭再看，卻已經不見蹤跡。
此人正是烈火道人！
他於山間奔行，兜兜轉轉，最後來到了一處荒廢不知多久的山神廟前。
仔細端詳了一下這破廟，輕輕點頭：
「就是這裡了。」
隨手將那口袋扔在地上，打開了口子，露出一個腦袋，正是醉眼惺忪的西門懷。
烈火道人咧嘴一笑：
「發財樹啊發財樹，終究是又落到了我的手裡。
「你說你沒有什麼本事護持自己，為何不留在齊家？
「兜兜轉轉，白忙一場，還是合該我來發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