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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十二章·「可是你在哭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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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副本難度提升到一個如此離譜的程度,讓水島川晴一早就將冬雪的命脈完全把握。

    ……這樣的情況,只會出現於難度最高的,類似於「身份競爭」一樣的任務上。

    正是因為這種競爭與掌權者有關,她才能拼到這個地步。

    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一時仇恨也不會長久。

    唯有利益永恆。

    蘇明安看著像是默認了的水島川晴,再度輕輕嘆了口氣。

    掌權者身份必然不簡單。

    根據當時,第三世界結束時,主辦方單獨與他見面,單獨邀請他的情景來看,這本就是個地位極高的特殊身份,還是唯一的。

    結合主辦方當時說的「升維」話語,水島川晴那麼渴望它,也是正常之舉。

    就像影之前說的,像「支配翟星」這樣的事情,當掌權者晉升到一定境界後居然也可以做到。那麼這個特殊身份,必然與普通的身份不同。

    這是一個地位極其特殊的身份。

    「原來如此。」蘇明安輕輕說:「這就是你這麼執著的原因。」

    ……無論怎麼說,還是因為內鬥。

    即使不是因為單純的仇恨,這種為了某種身份而處心積慮想要拖死他的行為……

    也蠢。

    蠢過頭了。

    「……那我能夠停手嗎?」水島川晴輕輕說。

    蘇明安眯著眼睛。

    「世界不允許我停手了。」她說:「……你根本不懂,蘇明安。」

    「這裡就我們兩個人,我們也不存在語言上的溝通困難。」蘇明安說:「你可以嘗試讓我懂。」

    水島川晴閉了閉眼。

    失去的雙眼在強生劑的幫助下已經開始生出些組織,她面部的傷口也開始癒合,那血肉生長的畫面在此時看上去格外恐怖。

    在再度睜開眼時,她的眼裡已經有了些許神采。

    「我的願望,你不會理解的。」她說:「我要將我的姐姐,將全人類,從這種被遊戲統治的世界裡,解脫出來。」

    蘇明安原本帶著笑的神情,微微僵硬了。

    他的呼吸變得略微急促,心跳開始不由自主地加快,甚至脊背都開始出汗。

    但很快,他便強行壓下這些反應。

    「你說什麼?」他面對著像狗一樣的水島川晴,語氣極輕地說。

    「目光無知又短淺的人們,不會理解我的行為。」水島川晴說:「從小接受世家教育,我明白忍辱負重,也明白破而後立。

    ……而就算我在第五世界失敗,我依然被給予了再起的機會。

    只要在這裡拖死你,完成我的任務,成為最高特殊身份的玩家,不斷晉升,我就能擁有,將所有人都救回來的機會……

    而世界不允許我停手,我連後退一步都不能。

    退路已經被堵死了,被我自己堵死了。

    除非能在這裡,拖死你。否則等待我的,就是失敗。

    ……像現在一樣的失敗。」

    蘇明安甚至以為他聽錯了。

    他微微愣著,如海濤一般的震驚吞沒了他,一股極為難言、五味雜陳一樣的情緒在他胸中醞釀。

    他的喉嚨像沙漠一樣乾涸,嘴裡仿佛著了火,一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在這一刻,他突然有了一頭栽倒過去的念頭。

    水島川晴在告訴他

    一直處處為難,險些把他拖入死循環,將他的希望完全斬碎的她,

    讓他數次死亡,險些把他逼到主辦方那頭,險些將他逼瘋的她,這樣的她,竟然在告訴他

    她這樣做,這樣處心積慮,要殺死他,將他一同拖入地獄的原因

    竟然與他一直以來的想法,

    完全相同。

    ……她居然也是想要救回她的星球,她的家園。

    她居然也是在想贖回翟星。

    「……」

    蘇明安近乎於喘不過氣。

    但他與水島川晴之間不同的是,他將他的真實想法完全隱藏,而她卻是直接地說了出來。

    ……她甚至於主動求助主辦方,讓他們給她這樣一次機會。

    但沒有回檔,無法試探的她並不知道,主辦方是懷揣著怎樣的惡意,對待著像她這樣擁有解救翟星想法的人。

    所以,她便被主辦方推入了更深的深淵。

    ……去面對他。

    去成為他的磨劍刃,去成為他的墊腳石。

    蘇明安一時有些頭暈。

    突如其來的信息量衝擊著他的頭腦,他的眼前滿是不斷浮動的暗色幻覺。

    他難以形容這種感覺。

    ……他一直在孤軍奮戰,自始至終都在孤軍奮戰。

    沒有人可以傾訴,沒有人可以溝通,真實的想法必須要用自私的話語掩蓋。

    他以前也想過,在這場遊戲裡,也必然有著和他抱有相同心思的人,只是他們註定無法彼此交流。

    在這樣的世界裡,他們註定彼此會是一座座孤島,只能抱著各自的理想,各自而戰。

    但現在……有人明確站在他面前,告訴他。

    她也是孤島之一。

    但不同的是她似乎不理解其中的危險性,甚至於傻到在這種情況下說了出來。

    他幾乎是想拽著她的衣領,告訴她她如此針對他,像自毀一般要殺了他,只是一場愚蠢至極的「撞車」行為。

    但此時,正在面對著這種無知的同胞的他,必須對此嗤之以鼻。

    他必須用著最為惡意的話語,批判她。

    「有意義嗎?」

    蘇明安的神情凝滯片刻,便重新掛上了笑容。

    面對著與他想法一模一樣的水島川晴,他笑得極其諷刺。

    「解救翟星?水島,你是要存心和主辦方作對?」

    「怎麼會是作對!你居然還在笑?有什麼好笑的!」水島川晴的情緒如潮水般涌動起來,她咬著牙,情緒極度激動:

    「你這種人怎麼可能明白!就算它現在沒有意義,我也正在賦予其意義!終有一天,我一定會,把有姐姐在的那個家園解救回來」

    「就算晉升為掌權者的最高級別身份,你以為就能完成這種事情了?」蘇明安冷笑一聲:「誰答應你的,你自己幻想的嗎?」

    「我求過主辦方他們承諾過我的」水島川晴嘶吼著:「我絕對,絕對能把家鄉贏回來,至少,絕對不能落在你這種人手裡」

    蘇明安的笑容更加真實了點。

    ……他似乎,似乎,是找到了一條,全新的道路。

    除了全部完美通關之外的全新道路。

    他或許應該感謝這個瘋狗一樣的水島川晴。

    「那要幸虧你失敗了。」蘇明安說。

    「蘇明安,你對我的一切,一無所知。」水島川晴盯著他,忽然冷靜下來:

    「你的見識太短淺,經歷太少,你從未體驗過掙扎在生死線上的痛苦,也沒有體驗過家族被奪的恥辱要是之前,我只能怪你想不到贖回的這一點,而現在,拒絕了贖回家園,依舊選擇要支配整個世界的你,自私至極。」

    「你想否認我的一切?」蘇明安說。

    「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學生。」水島川晴盯著他:「你能夠理解些什麼?你又擁有些什麼?」

    她新長出的眼睛裡面墨一般黑,像還未染上半點塵埃過,但邊緣那烏黑的血卻鮮明至極。

    眼角含血的她,眼神一時冷得驚人:

    「蘇明安……你永遠只會站在小人的角度看問題,只是一個經典的,一時獲得滔天力量的底層人物你心中沒有絲毫的大義,對權利的渴望已經淹沒你了。

    從你剛剛成為第一玩家,獻祭玥玥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的心中自私至極。

    為了一個名號,你能冷眼看著同伴去死,你能毫無顧忌地搶奪他人的東西。

    像孩童擁有了核武器,你的理想水準與你的實力完全不匹配。

    ……而我,我們這些人,見過的,經歷的慘劇,比你多得多。


    無論是我,還是我姐姐,甚至是愛德華,艾尼,阿道夫……他們的眼光,經驗,看見的世界,都比你要好得多。

    你不過是

    一時幸運的小人物。

    被主辦方關注的小人物。

    走了狗屎運的傢伙。

    本來是個學生的你,蘇明安,為了一點眼前小利向同胞揮刀的你你太不配了。」

    蘇明安聽著水島川晴字字泣血的話。

    他能理解她的話語,畢竟在她看來,自己確實是絕對的敵人,而又沒有因為她的話而表現出半點的感化,

    但他無法原諒她的行為。

    ……但凡,她能多思考一點,也不至於將她自己的想法全盤托出。

    她太蠢了,蠢又天真。

    就像一腔熱血的少年漫主角,以為努力就能成功,以為大聲嘴炮就能讓他「幡然醒悟」,以為只要她努力潛伏那麼多年就能有好結果……

    但其實,她面對著的,正在唾棄著的最**oss,其實自始至終與她目的相同。

    ……而她一直都不會知道這個真相。

    因為這個波ss也同樣地,平等地,愛著她所愛著的那個世界。

    蘇明安笑了笑。

    他像是在出演一出滑稽的舞台劇,在對著自己的理想瘋狂批判。

    「說得好聽,但太過天真了,水島贖回你的家園,然後呢?

    你無法擁有絕對的支配權,無法擁有最強的實力。

    你握有重兵卻不使用,握有力量卻棄之不顧。你無知地與主辦方作對,而後落到今天這個結局。

    你做出選擇之前,就應該清晰地明確勝率與結果。

    你理應知曉,一頭熱血,或是單純的對姐姐的愛,不會成為你成功的理由。

    你從未真正與命運抗爭過,而只是輸給了你最瞧不起的人。

    你聽好了。」

    他對著地上的水島川晴,一字一句地說著:

    「你根本不行。」

    「你誰都救不了。」

    「繼續下去也沒有結果,沒有人能憑著贖回翟星這麼個可笑的理由贏到最後。」

    「你的熱血會被磨滅,你的激情會逐漸消失。」

    「你只是通過了極度簡化極端的思考方式,將所有意見都上綱上線,將其變成了令人敬仰的大義。」

    「在這期間,你什麼也沒學會,只學會了全然肯定自己,全然否定對手。」

    「而尊嚴這種東西,丟了第一次,就自然而然會有第二次。」

    「你看,只是在我的一時威逼之下,不到一分鐘,你就再度拋棄了尊嚴,梅開二度,像條狗一樣趴在我的面前,像你當初一樣。」

    「你所謂的理想一文不值,你十幾年的堅持毫無意義。你口中的意義也遠遠沒有意義。」

    「贖回家園這種事,根本就是不可能實現的事人類不可能反抗主辦方,也不可能逆他們的意。」

    「規則是掌權的人的角度考慮的事情,而你違背了基本的遊戲規則。」

    「你根本是在自取滅亡。」

    「你將堅持和毅力看作進步,將大義看作自己的美德,以為公平的規則下,你能從「遊戲」這個制度中爭取到一切,做一個硬核的,推翻棋盤的玩家。」

    「但你根本就不明白。」

    他緩緩起身,看著深淵般的長廊,看著緩緩走過來的莫言,看著他手上拿著的吊墜,輕聲道:

    「水島,你需明白,在遊戲中,玩家這種東西本來就是最卑微,最需要順應規則的存在。

    ……

    而你終將一無所有。」

    「……」聽著他的這段長話,水島川晴的神情終於出現了崩潰的裂痕。

    她在顫抖,她的全身都在顫抖,她通紅的眼睛緊緊盯著他,她似乎極想憑空伸出一雙手將他的脖頸捏碎。

    錯愕、痛苦、悲傷、失望……這麼多的情緒,從她的心頭潮水般涌流而過。

    「幸好你關閉了直播,說了這番話。」她啞聲道。

    「那你被我感化了嗎?」蘇明安問。

    「絕不。」她沉默片刻,堅決道。

    「很遺憾。」

    「……因為我的道路已經到此為止了。」她說。

    蘇明安的眼神動了動。

    「無法殺死你,無法阻止你,我的退路已經被我自己封死。」水島川晴說:「我只有這一次機會,而我失敗了。」

    「……」

    「作為失敗者,等待我的,就是消失,就是死亡。」她說。

    「……」

    「蘇明安,你很傲慢,傲慢至極。」她說:「其他人沒能看出來,但我在你的這段話中,已經充分聽出了你的傲慢。

    就算最後,你成功支配了一切你也不可能讓這片土地重獲新生。

    你已經被完全同化,你已經對人類該有的底線和情感完全無感。

    你根本已經,不算人類。

    從真正意義上,你已經順應了這個遊戲你成為了真正的第一『玩家』。」

    她說著,語聲越來越啞,聲音也越來越淡。

    像飄在雲間般,她含著含混的話語,嘴角淌血,說出了她的最後一句話:

    「恭喜你。」

    蘇明安閉了閉眼。

    在他再度睜開眼時,他看見面前失去四肢的女孩的軀體,已經完全倒落在地。

    污血染地圖般鋪在她的身上,她閉著雙眼,沉默著,像一面漆黑的墓碑。

    他的手輕微地顫了顫。

    ……人類何時才能真正主宰自己。

    不裝瘋賣傻,不搖尾乞憐,不用為了防止真實意圖地暴露,而活得像奴隸和狗。

    不稱職的先驅者死在他的眼前。

    隔著一層可悲的障壁,他們的理想無法相通。

    而即使是這樣愚蠢的同胞……在倒在他面前時,他依然能聽見她靈魂的震顫。

    稀缺且寶貴。

    愚蠢又天真。

    而他會親手結束這個遊戲。

    在九個月之後。

    他抬起了頭。

    他看見了站在門口,表情有些驚愕的莫言。

    「莫言,怎麼了?」

    他以為他們這段有些驚世駭俗,放出去能夠嚇壞整個世界的話,被莫言聽到了。

    「大哥。」莫言迅速靠近他:「你沒事吧。」

    蘇明安知道莫言大概是聽見了。

    不過他覺得莫言是值得信任的人。

    對方連命都交給他了,好幾次。

    「沒事有人說過,不斷奔走於自身利益的人,才是最有動力,也最有理想的人。」

    蘇明安說到這裡,露出了極為燦爛的笑容:「……我覺得他們說的沒錯。」

    「……」

    莫言看著他。

    莫言在用極其複雜的眼神看著他,仔仔細細地注視著他,像看著一件奇異的物什。

    「……大哥。」

    ……

    「可是你在哭啊。」



二百六十二章·「可是你在哭啊」  
封遙睡不夠作品:  第一玩家  歡迎回歸世界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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