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新的轉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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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報名人數眾多,負責選人的管事不得不把報名者分成十幾組輪番到廚房裡進行考核,輪到羅扇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上午了,同組的有四五十歲的嬤嬤也有二三十歲的娘子,羅扇是最小的一個,幾乎沒什麼人注意她。
考核的內容是規定時間內獨自做出一樣點心、一樣羹湯、一樣菜,食材給的都是相同的東西,就看誰能做出味道最好的成品來——其實也不指望著這些平日干粗活的人能做出什麼好吃的東西來,小廚房有專門的廚娘負責做飯,選拔這些人也不過是為了能給這些廚娘們幫上手,所以廚藝總要會一些的。
當同組的其他幾人都開始進入狀態動手洗菜的時候,羅扇卻顛兒顛兒地出去了,一會兒搬了幾塊平整的石頭進來,惹得考官和圍觀的眾人都眼睜睜地看著她,見她把石頭往灶台前一擺,而後踩上去,這才理理頭髮吁了口氣——丫滴老娘才十歲啊,夠不著這麼高的灶台有木有?!
眾人轟然一笑:這小丫頭有意思,才這麼點兒的年紀就想混內宅?也不知該說她是後生可畏呢還是無知者無畏呢?
羅扇當然知道這次選拔要的不是會做飯的人,而是手腳利落的人,所以她也不急著做,只管在那裡淘米洗菜,土豆切絲肉剁沫,一套先行程序做下來既快又精細,看得幾個「評委」不住點頭:這小丫頭不錯,手腳麻利,細節處也很穩妥。
羅扇並沒有賣弄自己從那一世帶來的新鮮菜色,她只做了最簡單的東西:炸春卷、雞蛋湯,和一道肉沫土豆絲。
所以她是第一個做完的,恭恭敬敬地向「評委」們行了禮,而後就立到了一旁去。一時有人過來把她做的東西用托盤盛了端到評委面前,幾個人各嘗了一口,面上也沒什麼表情。之後其他的應考者也都陸續做完,評委們挨個兒嘗了,相互遞了幾個眼色,便讓這一組人先回去,最終結果要到所有應考者都考核完畢才能公布。
當三天後的結果一出來,金瓜和小鈕子的笑聲險些把屋頂翻了個過兒——連同羅扇在內,三個人居然全都被選中了!這大概完全得益於三人兩年來天天淘米打下手的成果,而且羅扇也聽人背後分析過——內宅不比別的地方,住的全是主子,尤其是女眷多,女眷一多就註定有些事情很是敏感,譬如正值青春年華的女僕很難被錄用,因為怕有異心啊,借近便勾引男主子什麼的,所以能進內宅小廚房裡供職的多半都是三十歲往上的人和十三歲以下的人,只怕這也是羅扇她們三人能最終入選的又一個原因。
不管怎樣,羅扇迎來了自己穿越人生的一個新轉折,她終於可以離開這狹窄的一方小院,去仰望更廣的天空、去經歷更多變的生活了——說實話,她在躍躍欲試的同時還真是有點兒緊張呢。
擇了個吉日,所有被選中進入內宅小廚房的下人拎著自己的包袱在中院集合,而後由管事的統一帶進內宅去。當看到一排小騾子拉的車列在眼前時,羅扇和金瓜小鈕子都有些傻眼:怎麼,進內宅還得坐車去啊?老天……這個白府究竟有多大?她們原來的世界究竟有多小?
小鈕子有點兒怕了,緊緊攥著羅扇的手,一入侯門深似海,白府雖不是侯門卻也是豪門,如今她們這葉小舟就要往海的最深處去了,到底那裡有多麼險惡的風浪暗流在等著她們呢?到底她們能在這樣的風浪中撐到什麼時候?誰也無法預料,誰也不敢多想,閉上眼,一個猛子扎進去,從此後就是別樣的一番天地了。
羅扇她們三個共乘一輛小車,同車的還有幾個不認識的娘子,金瓜小鈕子終究是小孩心性,沒緊張了一會兒就完全被車外的景致吸引去了注意力,連同羅扇在內的三個小腦瓜兒擠在車窗前往外看,不敢高聲,只敢嘰嘰咕咕地小聲兒議論。
騾車一路前行,穿過一道門又穿過一道門,每兩扇門之間就是一處院子,紅漆碧瓦,花崗石鋪地,整齊又大氣。羅扇默默數著,這小車足足穿了有八個院子才轉向北繼續走,進入一道垂花門,經過一大片青石鋪的場院,再進入一扇綠漆門,走一個穿堂,見一道宣石大牆由東至西橫亘於前,正中朱漆門一扇,兩邊各開一扇小門,一大片琉璃瓦鋪的連綿屋頂如驚濤駭浪般一直洶湧到了天際。
這就是內宅了。
騾車隊由小門進去,見地上鋪的是蝴蝶綠的花崗石,與綠琉璃瓦的屋頂交融在一起更顯得整個府院深邃而幽遠。小門內先是一間院子,院裡種著掉光了葉子的老梧桐,正面是五間廳,兩側是東、西兩排廂房,廳上掛著匾額上書「福瀾廳」三個字。
院子的東北角有個小角門,一眾人在院子裡下了車後就從這個小角門穿過去,而後又是一間院子,再穿過去,左拐,右拐,前穿,側穿,羅扇覺得自己小腿肚子走得轉筋的同時腦袋也有點轉筋,這白府實在是——大啊!深啊!
終於在大家都走得有點氣喘的時候,前面帶路的管事婆子停下了腳步,回身讓眾人原地暫候,而後進了這間院子北邊的一間屋子,半晌從裡面走出四五個穿緞子衣服的人,金瓜便在下面將小鈕子的袖子一扯,兩人艷羨地對了個眼神。
為首的那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年紀,皮膚保養的倒是不錯,面色有些冷,看上去是個嚴厲的角兒,羅扇、金瓜和小鈕子都認得她,她就是那時追究米飯里的指甲一事把翠桃處置了的人,原來是個內宅的管事。
見她拿眼掃視了一圈在場眾人,冷著聲道:「你們這些人既是被選中了安排進內宅小廚房的,有些規矩不必我說你們也都清楚,這內宅不比外宅,言行舉止務必謹慎小心,須遵守的細則回頭你們各自的管事自會說與你們聽,我這裡只有一句要囑咐你們:老實幹活,莫耍小聰明,一旦犯了錯被我知道,可別怪我翻臉無情!聽到了麼?」
「聽到了!」眾人齊聲應著。
這管事便向旁邊一伸手,後面立著的那個連忙遞給她幾頁紙,她在手裡翻了翻,道:「內宅一共分設五個小廚房,老太爺老太太的紅院一個,老爺太太的紫院一個,姨娘們合用一個,少爺們合用一個,還有一個在客院,專管下榻在本府的親朋好友的伙食。現在我來點名,點到的出列。」
接著便開始念名字,一連念了六個,這六人出列,由一個穿緞子衣服的人領著往紅院去了,然後便是往紫院去的、往姨娘處去的、往少爺處去的、往客院去的,每一個小廚房裡分六個人,羅扇、金瓜和小鈕子三個人得償所願地分在了一起,被人領著出了這間院子往東邊的客院去了。
東邊的客院叫做金院,是套三進式的四合院,從位於東南角的正門進去是第一進院子,迎面一道影壁,上鐫「金風送福」四個字。東邊小跨院裡,幾個十一、二歲的小廝正在那兒擦一頂小轎。穿過垂花門後便是正院,北面三間上房,西側兩間耳室,東側一耳室一穿堂。東西兩面各三間廂房一間耳室,由抄手遊廊串連起來。從正房東耳室旁邊的穿堂穿過去便是後院了,坐北朝南一大排後罩房,一直往西走,過一個月亮門,在正房與後罩房之間的西北角處有一所極小的跨院兒,那就是小廚房的所在了。
那人把羅扇等人領到小廚房門口就走了,裡面便走出兩個三十來歲的娘子來,一個黃黃瘦瘦,看上去溫吞和善,另一個眉眼靈活,倒是個幹練的角色。幹練的這一個便向新來的幾人笑道:「來了來了!幾位妹妹……和小妹妹們莫要拘謹,從今兒起大伙兒就要同吃同睡同作同息了,來來,先認識認識!我夫家姓黃,你們叫我黃嫂就成!我年紀痴長你們幾歲,因而上頭讓我暫時管理咱們這間小廚房裡的雜事兒,以後大家有什麼問題了直管來找我就是,也請大家對嫂子我多多關照海涵著些!」
眾人連忙笑著應了,黃嫂又拉過那個瘦瘦的娘子,笑道:「看我!一見你們就高興,倒先把自己介紹了,忘記了咱們這小廚房的主廚娘子,真是該死!這一位呢夫家姓楊,大家叫她楊嫂就成,這是咱們的主廚,以後也得大家多多配合她才是!」
楊嫂有些不大好意思,笑著向眾人行了禮,眾人連忙還禮,黃嫂便讓新來的幾人也自我介紹介紹,瘦高個兒的夫家姓劉,年長於她的便管她叫劉娘子,羅扇她們仍以「嫂」呼之;又黑又壯的那一個夫家姓盧,又矮又胖的那一個夫家姓胡,之後就是羅扇、金瓜和小鈕子。
黃嫂看著羅扇這三個小丫頭笑個不住:「這三個小閨女能被挑進來想必也是有本事的,這下子咱們這金院就不會被咱們幾個老婆娘弄得死氣沉沉了!」
羅扇帶領著金瓜和小鈕子一起傻笑。
參觀完了日後的工作室小廚房後,黃嫂便帶著幾人從月亮門裡出來,這第三進院子坐北朝南的這排後罩房是金院所有女僕的起居所,分為上下兩層,上面那層被負責伺候起居、干雜活兒的丫頭們占了,黃嫂她們這些廚娘就只好住在下面這層,畢竟人家丫鬟的等級是高於廚娘的。
分給廚娘們的房間一共有三間,羅扇挑了最靠西的那一間,帶著金瓜和小鈕子將行李安置了進去,剩下的兩間分別是黃嫂和楊嫂的,以及新來的另三人的。
新房間仍然是大通鋪,不過這房間可比南三西院的大多了,羅扇三人又還是小孩子,所以睡在這大通鋪上寬敞得很,金瓜當場就在鋪上打了七八個滾兒。小鈕子一頭摔在枕上,四仰八叉地攤在那兒,望著房頂道:「真好,這裡比咱們原來那地兒強多了!——噯,我覺得黃嫂人很好,咱們以後當不會再像在麻子嬸手底下幹活兒時那樣常捱耳光了罷?!」
羅扇正打開靠牆那架新衣櫃往裡瞅,聞言笑道:「在麻子嬸那兒你犯了錯頂多是捱上一巴掌,在這兒你要是犯了錯只怕就不止是捱一巴掌那麼簡單了。」
小鈕子嚇得坐起身,吐著舌頭道:「小扇兒你就嚇我罷!」
金瓜從床上跳下地,立到屋子當間兒背著手,很是正經地道:「從今日起你我三個就是拴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什麼俱什麼,都小心著點才是!」
羅扇笑著點頭:「嗯,一什麼俱什麼,小心駛得萬年船。不過小鈕子你也不必太過擔心,咱們三個已算是相當幸運的了,被分到這專門招待客人的客院來。你想,老爺他不可能一年三百六十多天天天都請客人下榻在府上罷?而咱們這小廚房只管客人的伙食,白天了客人肯定在前廳用飯,只有晚上想吃夜宵了才會動用咱們的灶,所以基本上咱們平時都是很清閒的,只要你不亂跑不亂碰,自然不會做錯事。」
小鈕子聞言欣喜非常,同金瓜一個對視,兩人抱在一起又跳又笑:「太好了!真的是很清閒呢!掙得還比原來多,到哪兒找這麼好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