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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誰在渡河,誰在拔河(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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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怎麼總有人想要收我為徒?」

    陸沉聞言有些愕然。

    他不由地想起了。

    在大業末年的那方天地。

    有個自詡是天命魔教傳人的無名男子,也要收自己為徒。

    「大虞天南道宗,天命魔教,天命聖宗……我這是要一口氣認下三位師尊嗎?」

    陸沉心裡自嘲了一聲。

    「怎麼?你不願意?莫非還惦念著大虞天南道宗的言若靜?死守著不拜他門的規矩?」

    瞧見陸沉怔怔出神,沒有回答,羽清玄頗為吃味的說道:

    「本座差點忘了,你是先天道胎之體,她是玲瓏道心之相,你倆個確是有幾分相配。」

    陸沉眸光微冷,正色道:

    「言師於我而言,是值得敬重的老師,更是傳道受業的長輩,不可輕侮!還請宮主收回這句話!」

    羽清玄也不惱怒,而是莞爾一笑道:

    「小冤家,難得見你生氣,該不會是給本座說中了心事?」

    「人心隱秘,總會有一些陰私慾望,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你入天南道宗的時候才幾歲?三四歲的樣子吧。」

    「幼年離家,懵懂之間就成了掌教親傳,日夜跟在言若靜的身邊,與她同居同宿,這份感情……」

    「如師亦如母啊!」

    明明很正常的幾句話,落到羽清玄的嘴裡,頓時顯得曖昧非常。

    陸沉額頭青筋狠狠一跳,竭力鎖住的氣血如猛火一般,騰地燒了起來。

    一股股熱力散發,震盪出氣流。

    他三歲就被道宗接到神京,拜入掌教師尊的門下。

    那時候年幼,筋骨都未發育長成。

    故而並未習武,只跟在師尊身旁識文認字,抄寫道經。

    在外人眼裡,那位常年一身素雅道袍的清冷女子。

    是地位至高的大虞國師,身份尊崇的天南道首。

    可對陸沉而言,卻是一心敬重的慈愛師長。

    「宮主,這樣的玩笑話有些過分了。」

    陸沉深吸一口氣,按捺怒氣,收斂心神,牢牢鎖住體內那股蠢蠢欲動的旺盛精氣。

    沒成想,他沖開氣血大關,踏入武道第一境後。

    面對魔師,反而應付得更吃力了。

    看來那門《聖心四蝕》,的確是厲害。

    「小冤家不愛聽,那本座就不說了。」

    羽清玄眸子微閃,倚靠在那張紫檀桌案上,正經的神色還沒維持多久,便又促狹笑道:

    「你真對言若靜沒有任何非分之想?她年輕的時候被稱作『虞美人』,天南大虞第一絕色,若非後來進了道宗,就是當皇后的命。」

    「本座當初贏下萬壘關之戰,曾經動過把言若靜要過來的念頭,可惜你那美人兒師傅太剛烈了,寧願同我玉石俱焚,都不願意落入『魔掌』。」

    看到羽清玄沒完沒了,越說越起勁。

    陸沉索性閉上雙眼,只當自己是木頭一般。

    不聞也不問,由得她去胡亂臆測。

    「哎呀,真的生氣了?好了,本座不談那些。」

    閉著眼睛的陸沉,忽然感到一陣香風撲面。

    那襲紅衣如水蛇似的纏了上來,做出嬌俏可人的誘惑模樣。

    兩團軟玉彈性驚人,撞在手臂上,叫人心神蕩漾。

    輕輕挨著少年的臉頰,羽清玄吐氣如蘭道:

    「小冤家,你還沒有回答本座,到底是想做鼎爐,還是當本座的弟子?」

    陸沉定了定神,問道:

    「兩者有什麼區別嗎?」

    羽清玄笑容嫵媚,勾魂奪魄,好似說悄悄話一樣,低聲道:

    「倘若你要做鼎爐,等養大了、養熟了你,本座就一口吃掉,跟你……嘻嘻!」

    「當徒弟的話,風險更大,有明槍暗箭需要提防,有諸般恩怨需要結清。」

    「但好處是,你可以重獲自由之身,未來甚至有望接掌天命宮。」

    陸沉心下一動。

    明白羽清玄話中的真正意思。

    只做鼎爐,終有一日會被吃干抹淨,榨得半點不剩。

    若是練了魔師指定的那門武功,就能再養一會兒。

    「似乎,我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陸沉睜開雙眼,直視著羽清玄的深邃眸子。

    忽地,咧嘴一笑。

    退後幾步,拱手道:

    「徒兒,拜見師尊。」

    羽清玄滿意地點頭,屈指一彈。

    那枚翠綠玉簡懸空浮起,落到陸沉的手裡。

    「這是天命宮四大鎮派寶典之一,《道胎種魔大法》的第一層入道篇。」

    「其中的文字深意,導引內息路線,於你而言,應該不難。」

    「小冤家,你若是三日能成,本座就摘了『鼎爐』的名頭,讓你做驚神一脈的首席。」

    陸沉握住那枚翠綠玉簡,念頭微動:

    「三日,入道……《種玉功》的第一層入道篇,是要連續服用七日的百損丹,受盡煎熬折磨,練出陰陽二勁。」

    「不知道《道胎種魔大法》是加以改進,縮短了時日,還是另闢蹊徑,找到了更好的辦法。」

    心緒乍起,隨即湮滅。

    比起什麼驚神一脈的首席,陸沉更在意《種玉功》和《道胎種魔大法》之間的聯繫。

    他把玉簡收入袖中,淡淡道:

    「徒兒必不負師尊期望。」

    而後。

    拱手行禮,告退離開。

    就像羽清玄之前說過的那樣。

    天命宮中的門人弟子,向來不遵禮法,蔑視倫常。

    縱然是欺師滅祖這等大逆不道之事,也很稀鬆平常。

    魔師本人當年從驚神一脈脫穎而出,為了坐穩宮主的寶座。

    雙手沾滿血腥,殺得人頭滾滾。

    天命六脈,一天之內死了四個首座。

    尤其是羽清玄所在的驚神一脈,上至真傳內門,下到雜役僕從,幾乎全部處死。

    連同首座徐照松也沒能倖免,直接被昔日的愛徒親自摘下首級。

    懸於白玉廣場,暴屍三日。

    可見大盛第一聖宗,內里是個什麼景況。

    一千八百年前的「魔教」二字,扣在如今的天命宮頭上,絲毫不冤。

    「欺師滅祖……」

    陸沉走出暖閣,眸光冷冽。

    羽清玄這麼放心地把《道胎種魔大法》交給自己,無非是覺著兩人的境界差距擺在這裡。

    先天道胎之體,只會免除走火入魔的風險。

    卻提升不了參悟武學,修煉武功的速度。

    再加上。

    陸沉所得是手抄版,而非正本。

    並無增加感悟的奇異妙用。

    此消彼長之下。

    自己絕不可能後發先至,反客為主。

    「先天道胎的功體,確實無法讓我參悟《道胎種魔大法》,進度一日千里。」

    「可『燕還真』的武骨通靈,卻能夠做到!」

    陸沉下了摘星樓。

    右手握住那枚翠綠玉簡。

    他和羽清玄之間。

    猶如進行著一場並非勢均力敵的武道拔河。

    目前魔師領先,用氣力勝之,占盡優勢。


    可陸沉也不是全然沒有翻盤的機會。

    「一千八百年前!我若以『燕還真』之身,拜入天命魔教,學會那座藏法樓四門八千門武功!」

    「甚至於拿到那門遂古相傳的正道之法!」

    「難道還勝不過羽清玄?!」

    陸沉打定主意。

    讓「燕還真」這具他我道身。

    成為一個魔教中人!

    ……

    ……

    暖閣內。

    羽清玄注視著翻滾不休的滔滔雲海。

    心緒有些微複雜。

    「宮主似乎並不高興。」

    雪茶小心地奉上一碗古道茶,斟酌著問道:

    「是陸小公子有什麼冒犯之處,惹惱了宮主麼?」

    羽清玄接過茶盞,抿了一口,潤濕朱唇,而後道:

    「《道胎種魔大法》有三條路,本座給陸沉準備了兩個選擇。」

    「他若是如你所說,一蹶不振,意氣消磨殆盡,失了進取之心。」

    「那麼本座剛才就會奪了道胎功體,採補了事,之後將其當成面首養著。」

    雪茶乖巧一笑,輕聲道:

    「要是讓陸小公子知道,他說不定會主動選這一條呢。」

    「能當上宮主的入幕之賓,這可是許多人幾世都修不來的福氣。」

    羽清玄一手拿著茶盞,一手屈指彈動。

    「啪」的一聲輕響,雪茶立即捂著額頭,淚眼汪汪,露出委屈的神色。

    「叫你多嘴,小懲大誡。」

    羽清玄低頭望著清澈的茶湯,裡面映出絕美姿容,無端感慨道:

    「本座確實沒想到,陸沉能這麼快就踏入武道第一境,氣血之旺盛,幾乎凝成龍虎形狀。」

    「這等於說,他才沖開氣血大關,已經有了其他人換血二次的肉身強度。」

    「根基紮實,體魄堅固,比起天命六脈的幾位真傳也不遑多讓了。」

    雪茶是個記吃不記打的性子,額頭上的紅腫還沒消,又接話道:

    「那宮主理應滿意才是。陸小公子這座『鼎爐』練得越好,對於宮主來說就越有利。」

    羽清玄搖頭道:

    「哪有這麼簡單。」

    「先天道胎之體千年難遇,萬中難求。」

    「現在陸沉初露崢嶸,已經表現出驚奇之處。」

    「再給他一些時日,能成長到什麼地步就不好說了。」

    她深知。

    《道胎種魔大法》的奇詭兇險。

    並不在於修煉方式有多艱難。

    而是人心破綻百出,慾念繁雜。

    除非到了佛陀、道君那等境界,修持圓滿,無漏自在。

    否則都會受到七情六慾的潛移默化,深刻影響。

    陸沉已經沖開氣血大關,倘若接下來真的做到三日入道。

    那顆耗時七年,混同陰陽,侵染氣息的「魔種」受到刺激,必然會生根發芽。

    開弓沒有回頭箭。

    到時候。

    一為鼎爐道胎。

    一為御主魔種。

    兩者關係之緊密,不可分割。

    等於說,羽清玄時刻都要遭受陸沉內心所發出的情慾衝擊。

    那可不是什麼輕鬆的事兒。

    「人之精神識海兇險難測,更何況先天之體,道心堅固,具有優勢。」

    「本座與陸沉的這一場拔河,最後誰勝誰負還真不好說。」

    「要知道,魔種一旦凝結,日日夜夜,不得停息,極大地增加了走火入魔的危險。」

    「所以,《道胎種魔大法》才被稱作是『怒海操舟』。稍有不慎,就是形神俱滅的覆亡下場。」

    羽清玄眸光深邃,怔怔出神想了一會兒。

    她不由想起了,很早以前師傅曾經講過的一個故事。

    說是一個披散白髮的瘋子發狂奔走,面前有一條滔滔大河。

    任憑旁人怎麼呼喊,發出警示。

    他始終腳下不停,往前奔去。

    嘴裡不停地喊著「渡河」、「渡河」。

    最後,這個瘋子被捲入驚濤駭浪之中,淹死了。

    「師傅說,天底下大多數的武道中人,便有如這個一心渡河的瘋子。」

    「只要能夠練成絕頂武功,任憑前面有多兇險,他們也不會放棄。」

    「渡河,渡河!不知道本座能不能渡過大河,登臨彼岸!」

    羽清玄神思飛揚,過了許久,方才回到臥房,坐在梳妝鏡前。

    雪茶習慣性地梳攏著宮主的如瀑青絲,小聲道:

    「宮主,這麼危險的武功,幹嘛還要練啊?」

    「你已經是大盛第一了,甚至打敗了天南道宗的掌教,冠絕一北一南兩域之地。」

    「武道七重天,宮主你走到盡頭了。」

    「還那麼努力練功做什麼?」

    羽清玄嘴角翹了翹,淡淡道:

    「你不懂,世人往往就是如此,喜歡追求非同凡俗之物,希望讓自己站得更高,走得更遠,最好立在九天之上,與仙佛並肩。」

    「武道不應該有止境,更不會有盡頭。」

    「一千八百年前,天下最厲害的絕頂人物,不過五重天,而今已經被硬生生拔高到七重天。」

    「聖君開闢了六重天,參悟法理,熔煉神文,使之武道中人擺脫大地,遨遊天穹。」

    「這是超凡脫俗的第一步!」

    「八百年前的『隱麟才子』,仰觀星辰之變,宰執自身之命,創出了七重天。」

    「他們皆是悠悠萬古,浩瀚青史之中,最為璀璨耀眼的絕世天驕。」

    「本座這一生,惟願四字,不弱於人!」

    最後一句話音落地,猶如金鐵交擊,迸發出莫大的力量!

    雪茶聽得懵懂,只是一個勁地點頭。

    「《聖心四蝕》、《大黑天災經》、《莽荒相》,本座都練完了,只差最後的《道胎種魔大法》。」

    羽清玄望著鏡中的一襲紅衣,心中想道:

    「四法合一,是否能再進一步呢?」

    ……

    ……

    後山禁地。

    滅情殿。

    陸沉盤坐在床榻之上。

    眉心之中。

    那一絲烙印熠熠生輝。

    「凡武學之屬,無所不通!《種玉功》一見既會,《道胎種魔大法》又該如何?」

    陸沉握住那枚翠綠玉簡。

    把其中的內容牢牢記在心裡。

    第一層,入道篇!

    而後。

    心神沉寂。

    等到再次睜開雙眼。

    就已經來到了大業末年、華榮府、燕閥、外宅、院落臥房之中。

    一千八百年的光陰歲月,須臾而過。

    陸沉呼出一口氣。

    接管了那一具他我道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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