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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安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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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輕心的話,讓翎鈞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少頃,他緩緩抬頭,與她四目相對。

    「這些話,我曾對失憶前的你說過。」

    「今天,在這裡,我將它原封不動的,再說一遍給你聽。」

    「這世上,有很多捨命而為,都是有前提和代價的。」

    「地位,財富,性命,前程,喜愛和厭惡。」

    翎鈞一邊說著,一邊抬起右手,將柳輕心額角的碎發,抹到她的耳後。

    「前四種,我稱之為『勢』,用『勢』換來的忠誠和善待,需要『得勢』這一前提,失勢之時,便是一無所有之時。」

    「後兩種,我稱之為『念』,用『念』得來的忠誠和善待,則需維持『念』的存在。」

    說罷,翎鈞稍稍停頓了一下,見柳輕心只微笑著看他,不發一言的等他繼續說,不禁臉頰微紅,不自覺的抿著唇瓣,低下了頭去。

    「若我並非皇子,而是一介平民,或姜老將軍與我父皇不曾有故交,我這種『不祥之人』,定會被棄於荒野,自生自滅。」

    「若我未被姜老將軍收養至膝下,便無能將初一他們收入麾下,更無可能,與西北大營關係密切。」

    「若我沒能憑著,與西北大營的關係,經營下如今產業,現今的燕京,也不會有我一席之地。」

    「祖母善待我,是因我生母得她歡喜,又於苦厄中,對我父皇不離不棄。」

    「父皇……」

    「出身天定,你這般糾結,又是何必呢?」

    柳輕心沒給翎鈞機會,把話繼續說下去。

    她知道,因經歷了過多苦難,翎鈞,已將自己徹底禁錮,對所有人,都失了信任之心,慮事,全憑「權衡」二字。

    若不能在現在這個,他還沒徹底鑽進牛角尖的時候,將他拉出來,他必然會在不久的將來,成為一個聽不進一字諫言的執拗之徒。

    「漢王出身草莽。」

    「孟德起勢宦臣。」

    「咱大明朝的開國皇帝,不也是乞丐出身,得天應命,而君臨天下的?」

    柳輕心一邊說著,一邊伸出雙手,捧住了翎鈞的臉頰。

    「皇族,有皇族的友誼。」

    「平民,有平民的友誼。」

    「當你經歷一些事情的時候,必然,會錯過另一些事情。」

    「依我說,忠誠這東西,得了就是得了,沒必要糾結如何得來,能維持多久。」

    「至於說,從別人處得來的善待。」

    「你可曾想過,若你不曾善待別人,別人,又該以何種理由,去善待你呢?」

    「人生於世,墜地啼哭之時,誰都不曾虧欠於誰。」

    「不是麼?」

    柳輕心並不喜歡給人講道理。

    她是個怕麻煩的人。

    縱是前生,對那被她視為手足的小師弟,也不曾有過今日這般嘮叨。

    有人說,愛情,會讓人變得嘮叨,也會讓人變得沉默。

    柳輕心,顯然屬於前者。

    「我說不過你。」

    嘴硬,並不意味著,聽不進人勸。

    翎鈞抿著唇瓣,捉住柳輕心的手,毫不客氣的,在她手背上,印下吻痕。

    他知道,柳輕心說的這些,是有道理的,只是,他需要時間,去對這些話,細細琢磨。

    「你歇一會兒,我去讓廚房,做些湯來給你。」

    聰明的女人,絕不會在對方態度不明確的時候「據理力爭」。

    她們知道,這麼做,雖能讓她們贏下爭執,卻會讓她們在感情上,失了「先機」。

    很多時候,男人需要的,是冷靜的思考,而非歇斯底里的說服。

    柳輕心笑著抽回手,起身。

    翎鈞印在她手背的這兩朵「桃花」,帶著酥麻和酸癢的觸感,像極了愛情那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虛無飄渺味道。

    她很喜歡這種,來自於翎鈞的「烙印」。

    就好像,這樣,才能明確她的歸屬,讓她不再似無處可依的浮萍。

    「我想吃麵。」

    「你之前做給我吃的那種。」

    翎鈞順勢起身,從後面抱住了柳輕心,跟她說完了自己的訴求之後,猶不忘低下頭,輕咬了一下她的耳尖,沾她三分便宜。

    「讓初一準備文房四寶。」

    「吃完東西,我需要寫幾封信,讓他快馬加鞭的,送到燕京去。」

    在軍營里度過童年,自幼體格健壯的翎鈞,從未體驗過現在這種,一夜不睡,就渾身乏力的無奈。

    他頗有些懊惱的攥了攥拳頭,低頭,將額頭,頂在了柳輕心的頸子上。

    「我的身體,還能恢復到以前樣子麼,輕心?」

    翎鈞的聲音很小。

    但與他相處日久的柳輕心,卻聽得懂他的抑鬱。

    「當然能。」

    柳輕心的回答,非常堅定。

    她沒有動,安靜的站在那裡,讓翎鈞倚靠。

    「多久?」

    柳輕心的回答,讓翎鈞本能的抬起頭來。

    對自己的身體,他本無信心。

    並非他不信柳輕心妙手,而是,他見過太多,因傷致殘的人,而那些人受的傷,哪個,不比他輕?

    能保住性命,行動自如,他已知足,卻未料,柳輕心竟告訴他,他,還能恢復如初!

    「聽話,三年。」

    「不聽話,三十年。」

    柳輕心接觸過太多,也照料過太多,翎鈞這樣,傷後恢復的病人。

    雖然,那些人,沒有哪個,像翎鈞這樣傷口潰爛了才來就醫,但翎鈞優良的身體素質和堅韌的性子,也非那些傷患可比。

    讓翎鈞恢復徹底,她信心十足。

    「等成了親,我便一天十二個時辰,刻刻黏著你。」

    「吃喝住用,你說什麼,我就著人準備什麼。」

    聽柳輕心說,最快三年,自己就能恢復完全,翎鈞不禁喜上眉梢。

    三年。

    只要三年。

    太好了!

    真真是,太好了!

    ……

    用過早飯,翎鈞寫了三封信。

    第一封,往燕京府邸,命管家即刻擴建倉庫,修繕後院,並放出消息,他擬於二月初二,與隆慶皇帝親詔賜婚的沈家嫡女,行大婚之禮。

    第二封,往燕京最大酒樓,德水軒,命掌柜將一年一度的百花宴推遲四十天,改至三月初二,並放出消息,頭籌之賞,為燕京商鋪一棟。

    第三封,往燕京城郊道觀,給一位名喚清賢的道長,向其許諾,以黃金萬兩,修繕道觀,換二月初一雪漫燕京,二月初二,艷陽高照。


    柳輕心沒有說話,只安靜的坐在旁邊,幫翎鈞硯墨。

    她了解翎鈞,知他從不瞞自己什麼,此時,他不說,定有他的理由。

    「先送這封。」

    「告訴清賢道長,我等他回信。」

    翎鈞一邊說著,一邊把第三封信折成方勝形狀,塞進提前準備好的封套,遞給了初一。

    「清賢道長得信後,肯定會立即拆閱。」

    「你不要著急離開。」

    「若清賢道長回答,天道昭昭,非人力可控,你就進城,把另外兩封信送達。」

    「若清賢道長說,好,你立刻撥轉馬頭,往西北方向走,到第二個驛站,割一縷頭髮,給驛站掌事,他自會告訴你,接下來,該怎麼做。」

    對翎鈞的吩咐,初一毫不存疑。

    迅速收好三封信,便迴轉身,大步流星的出了門去。

    將房門從裡面栓住,柳輕心便扶翎鈞回了床榻。

    她是個心細的人,對翎鈞,她的心上人,更是觀察的仔細。

    見他從寫第二封信開始,就手抖的厲害,他縮在衣袖裡的那隻手,便本能的攥緊了起來。

    在燕京,與她分居兩地的日子,他顯然,並沒得到應有的照料。

    當然,造成這種情況的,不排除有他自己的執拗,但以她的猜測,有人從中作梗的概率,應占了八成以上。

    這般傷及筋骨的重傷,最好的恢復時間,是術後三個月,在良醫坊的一個月,他勉強可以算是,恢復了個七七八八,但在那之後的兩個月,卻是……

    「燕京,魚龍混雜,定比不得這裡清淨。」

    脫掉靴子,在床上躺下,翎鈞便微笑著,抓住了柳輕心的手。

    他知道,她在想些什麼,也知道,自己怎麼做,能安撫她。

    「等咱們成了親,你自會見到那些牛鬼蛇神。」

    「介時,咱們聯手,讓他們付出代價便是。」

    說罷,翎鈞稍稍停頓了一下。

    見柳輕心擰緊的眉頭,仍沒有要紓解開的意思,便又跟她補充了一句,「我知你,醫者仁心,不想害人,但須知,懲惡,亦是揚善。」

    「尺度,我會自己把握。」

    「若能說服感化,令人向善,我還是希望,不要將他們置於死地。」

    柳輕心點了點頭,在翎鈞的身邊坐了下來,把搓熱的手,伸進被子,繞著肚臍,給他揉起了肚子。

    他熬了一夜,不吃東西就入睡,必然會餓傷腸胃,吃了東西,不運動些時候就入睡,又會積食。

    她這麼做,全憑醫者本能,並未想,與翎鈞這般親近,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你……想好了麼?」

    翎鈞的聲音里,帶了幾分沙啞,顯然,是在強抑某種念頭。

    「想好什麼?」

    柳輕心微微一愣。

    但很快,她就自翎鈞的神色中,明白了,他的所指之事。

    「你,你這登徒子!」

    本能,讓柳輕心自床邊兒上彈了起來,後退了好幾步,才心有餘悸的站穩了身子。

    「我們,我們不是馬上,馬上就要成親了麼?」

    「你就不能,不能等新婚之夜再,再……」

    柳輕心並沒有說出,「再」之後的內容。

    她臉色爆紅,恨不能在下一刻,就奪門而逃。

    「我本是這麼打算的。」

    「可剛才,你剛才……」

    從柳輕心的反應,翎鈞便明白,她是真的沒有自己所想的那般意思。

    於是,頗有些尷尬的咽了口唾沫,用被子,把自己捲成了蠶蛹。

    「我是怕你積食!」

    經翎鈞這麼一說,柳輕心才想到,這時代的男女,都極為保守。

    她未跟翎鈞說明用意,就有剛才舉動,讓他心生誤會,也屬正常。

    畢竟,他的年紀,正是容易衝動的年紀。

    傷後體弱,固然會對那種念頭,產生一定程度的抑制,但只要不是傷及「根本」,那些念頭,還是會在特定時候,衝破理智。

    「大婚之前,那事兒,你想都不要想!」

    柳輕心並不是個過分保守的人。

    但此時的她,正在調理身體,著實不宜與翎鈞共赴雲雨。

    還有翎鈞,他本就因傷,泄了元氣,需調養補足,若對那事兒,過多貪戀,必會對身體造成更多折損,有礙痊癒。

    「不想。」

    「我不想就是。」

    「我的好娘子,不生氣,不生氣了,恩?」

    翎鈞知道,「失憶」後的柳輕心,已不再是以前那個,將規矩禮法,看得比性命還重的女子。

    但不看重禮法,與不潔身自好,是兩回事。

    現在的她,有獨屬於她自己的,評判是非對錯的標準。

    他尊重她,所以,她說,不可以做的事,他,絕不會強求。

    為向柳輕心證明,自己絕無可能對她做逾越之事,翎鈞稍稍蠕動了一下,已把他裹成了蠶蛹的被捲兒,言外之意,你瞧,我現在動一下都困難,若當真,要對你做什麼,你也來得及逃跑,不是麼?

    翎鈞的幼稚舉動,讓柳輕心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之前的尷尬氣氛,也隨著她的這一聲笑,煙消雲散。

    「我在調理身子。」

    柳輕心一邊說著,一邊坐回了床邊兒。

    「皇家重子嗣。」

    「我既決定了要嫁你,那便理應幫你誕育子嗣,開枝散葉。」

    「小寶……你待他如親子,我自然高興,但……」

    說到這裡,柳輕心稍稍停頓了一下。

    在她想來,小寶,是她的兒子,不是翎鈞兒子,她再怎麼任性,也不該讓翎鈞,來為小寶的存在「買單」。

    現在,小寶還沒年幼,樣貌還沒張開,會在一些人先入為主的念頭裡,被認為是,長得像翎鈞,沒什麼值得奇怪。

    但再厚的紙,也包不住火。

    等小寶再長大些,顯露出蒙族人特徵,流言蜚語,必將鋪天蓋地般湧來。

    她打算,在那之前,跟小寶講明身世,將他送出燕京。

    固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但她相信,只要翎鈞願意,大明這寬闊疆域裡,總會有那麼一塊兒地方,可供她的小寶,立命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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