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非人的折磨(1 / 1)
上兵伐謀,不管是出於對天下情勢還是自身的權宜,又或者對藍翎夫人和藍家的愧疚,他最終都會妥協,沒有了靖國公的兵權輔佐,太子和陸相就是一對秋日裡的螞蚱。
「小狐狸。」裴炎慵懶地勾了下唇角:「明兒咱們就回宮吧,皇帝陛下很想見你。」
「皇帝想要見我?」司空茉眼裡閃過一絲異光,挑眉看著裴炎:「大奸臣,你又想做甚?」
裴炎眼角挑起一絲詭譎的魅色,但笑不語。
城闕煌煌,宮禁幽幽。
誰知其中其中寂寞深深,黃金為舟,苦海無邊。
幽暗華美的宮室里幔帳垂地,有裊裊煙霧在空氣里幽幽升起,仿佛張牙舞爪的妖魅在空中跳著詭譎的舞蹈,帶著一種妖異而腐敗的氣息。
即使這宮室里終年不散的丹砂與麝香味也不能掩蓋那種腐敗的味道。
仿佛是發了霉的醃肉、雨後長了蘑菇的爛木頭、還有很多很多的花即將腐敗做花泥的味道摻和在了一起,甚至有一種淡淡的血腥味,讓人聞了很不舒服。
小路子皺皺眉頭,拿起一隻藏在袖子裡的小橘子湊近鼻尖嗅了嗅,新鮮的水果的氣味。
特別是屬於橘子的鮮辣味道稍微驅散了一點那種沉悶腐敗的香氣,讓小路子覺得胸臆間舒服了許多,這種味道讓他想起了那個遞給他橘子的小宮女。
小路子有點心猿意馬起來,師傅說了即使是閹人,也可以擁有在一起的對象,若是位子足夠高,甚至可以得到高貴漂亮的女子,就像千歲爺那樣。
他懶洋洋地靠在一隻丹爐邊上把玩著手裡的橘子,瞥了眼身邊放著的一隻酒壺,一隻燒雞並一碟花生米,忍不住眯起眼,這樣的日子也不錯。
到底是孝敬了師傅,才能得到這一樣的好差使,這幾個月真真兒是他入宮來最愜意的了。
「哐當!」房間裡仿佛有什麼東西落地,嚇了小路子一跳。
但他從坐著的香爐那裡向那一頂明黃的床帳望過去,只見床帳搖晃,卻並不見人影動作,只是地上滾著一隻夜明珠。
小路子眼睛一亮,卻並沒有起身去揀,只是貪婪地望著那一隻夜明珠。
「水給朕水。」
那明黃的床帳里傳出細微喑啞的聲音,仿佛木鋸子割拉著木頭,又像他少年時村子裡見過鐵匠家的破風箱拉動時候發出的難聽聲音。
小路子抬起細眯眼看了看放在不遠處雕花花梨木的條案上的漏刻壺。
然後又垂下眼皮,幾步爬過去把那隻成色很不錯的夜明珠抓在手裡,瞅了瞅上面還有血跡,便在自己灰藍色的三等太監常服上擦了擦,滿意地收在了衣襟里。
然後,他又退回了那個大香爐下面,慢條斯理地道:
「如今送水的時辰還沒到,上次給您喝了點水,回去就被罰在太陽下跪了小半天青石子路,今日這顆珠子就算是因為上次的事,您賞賜給奴才的,只是水。」
小路子嘿嘿一笑,拿了那隻銅酒壺往嘴裡灌了點子酒,滿足地眯起眼:「還要請陛下再等半個時辰,自然會有人給您送無根水過來。」
說罷,他還打了個酒嗝。
不是他收錢不辦事,實在是這事兒可不好辦,張真人規定了兩個時辰才餵一小杯水,他可不希望自己輝煌的太監生涯因為這破事兒結束了。
皇帝又怎樣,說句大逆不道的,如今皇帝陛下還沒他小路子自在呢。
「畜生」那明黃的床帳里飄出來喑啞難聽的聲音,若不是細聽,卻是聽不出來他在說什麼的,只覺得那人每說出一個字都痛苦無比。
小路子眯起眼睛打了個哈欠,自顧自地撕扯了只雞腿邊啃,邊嘟噥:「陛下修仙僻谷之中,張真人可是交代過這凡水可千萬沾染不得。」
在小路子絮絮叨叨的念叨聲里,那明黃的帳子裡漸漸地連一點響動都沒有了。
因為裡面的人已經連喘息著,都覺得是一種難以忍受的痛苦。
「咳咳嘔!」宣文帝佝僂著身體,一側臉,又咳出一點血,那灘血落在乾淨的床榻上,一下子染紅了明黃繡五爪金龍的床單。
那些血液的顏色極為奇怪,暗紅得近乎黑色,最詭譎的是那一小灘血落在床上之後,裡面不一會仿佛沸騰起來一般,冒出細小的泡泡。
細細看去,那裡面竟然那是一隻只如小黃米般大小的血紅色蟲子,因為隨著血落在了床榻上,仿佛極為難受一般死命地翻騰。
宣文帝面無表情地斜著眼睛看那些蟲子在自己臉頰邊翻騰掙扎著,然後試圖朝著他的臉上爬去。
有幸運些的蟲子碰到他皮膚以後,便把尖尖的頭扎進他鬆弛的皮膚里,然後一點點把身子擠進了他毛孔里,不幸運的很快就死在了那灘血的旁邊。
蟲子的尖頭鑽進皮膚里的感覺,有一種細微的疼痛,但是他已經習慣了,如果沒有猜錯,他的皮膚上有很多這樣細小的肉眼幾乎看不見的黑色孔洞,都是蟲子鑽出來的。
這樣的場景,從最初的讓他覺得極為恐懼噁心,到了幾個月之後,這種事情幾乎和聽外頭那個小太監的嘮叨一樣成為他唯一的詭異「消遣」。
看著血里的蟲子死去後,沒多久外頭的小太監不知道是不是喝酒喝多了,也沒有再念叨。
宣文帝緩緩地放平自己佝僂的身體,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頭上那一面巨大的八卦銅鏡。
八卦銅鏡是當初張真人放上去的,據說是可以鎮壓邪靈。
如今從這鏡子裡看著自己,倒真是像一個邪靈。
醜陋的、骯髒的像一具即將腐爛的屍體,而這具屍體裡還養著無數噁心又古怪的蟲子。
宣文帝總覺得睡著的時候,都能聽見那些蟲子蠶食自己內臟的聲音——沙沙沙沙。
就像蠶吃桑葉的聲音。
但他只能靜靜地躺著,連床都不能下,每一塊骨頭仿佛都被釘子釘在了床上。
最初被餵食那些蟲卵的時候,他不是沒有掙扎過的,但是掙扎的結果就是被那人用無數的絲線穿透了筋脈釘在了床上。
後來,那人不再用絲線固定他,但是他已經動彈不得,從那面巨大的銅鏡里看著自己腹部漸漸隆起,甚至連衣服都蓋不住。
肚子上爬露出可怕的筋脈,四肢漸漸消瘦,他幾乎已經認不出鏡子裡每日以無數噁心蟲卵為食的怪物是自己。
每日每夜,睡不成眠,甚至在床上失禁,躺在糞便與尿液中,永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開始那種永無止境的劇痛,聞著自己身上逐漸傳來只有屍體才有的腐敗的味道。
太多的痛疊加在一起就成為麻木。
即使那人要為蟲子們保持合適的孕育環境,所以每日都有命人在傍晚來換掉自己身下噁心被褥衣衫,卻依舊掩蓋不掉那種腐糜的氣息。
看著那個南疆來的老妖婆一有空就用一種貪婪惡毒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巡梭,那種目光讓他覺得自己不是至高無上的皇帝,甚至不是一個人,只是一種很罕見的容器。
看著那些張真人、周真人、李真人一起過來,用上各種丹藥在自己身上——防腐,或者按照他們的說法,那是羽化成仙的必備步驟。
他就是再昏聵,也不至於昏聵到這樣的地步,他想要大聲的笑,嘲笑自己一生的愚蠢,卻連這樣也開不了口。
他想要伸手拽下那巨大的銅鏡,砸毀那面映照出醜陋自己的巨大鏡子,也順便了結自己身上那些仿佛永無止境的痛苦,但是,他根本不可能做到。
那個人,坐在床邊的凳子上,他那美麗如同妖魔一樣的容顏上滿是對他的嘲笑或者逼迫自己說出他想要得到東西時候的陰狠。
自己的默不作聲與譏諷自然只能換來那人的加倍折磨和痛苦。
那個人折磨他折磨累了,偶爾說起陳年往事,眼睛裡都是冰冷如刀一樣讓人戰慄的怨恨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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