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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三章 放入壺中洗劍去(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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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平安只是打量了幾眼,就讓出道路。筆神閣 bishenge.com

    行走江湖久了,山上修行的千奇百怪,人間王朝的世間百態,見多了,眼力也就有了,見怪便不怪。

    這支車隊既有梳水國的官家身份,輕騎護衛,背弓挎刀,箭囊尾部如白雪攢簇,也有氣勢沉穩的江湖子弟,反向掛刀。

    橫刀山莊獨特的佩刀方式,讓人記憶深刻。

    其中一位背負巨大牛角弓的魁梧漢子,陳平安更是認得,名為馬錄,當年在劍水山莊瀑布水榭那邊,這位王珊瑚的扈從,跟自己起過衝突,被王毅然大聲呵斥,家教門風一事,橫刀山莊還是不差的,王毅然能夠有今日風光,不全是依附韓元善。

    陳平安既然知道了劍水山莊與韓元善的買賣,加上蘇琅問劍受挫,其實山莊大局已定,所以即便認出了對方,依舊沒有多做什麼,不但讓出了道路,而且緩緩走向遠處山林,就像那些見官矮一頭的江湖遊俠。

    扈從馬錄克忠職守,瞥了眼那個過路客,仔細審視一番後,便不再放在心上。

    一輛馬車內,坐著三位女子,婦人是楚濠的原配妻子,上任梳水國江湖盟主的嫡女,這輩子視劍水山莊和宋家如仇寇,當年楚濠率領朝廷大軍圍剿宋氏,便是這位楚夫人在幕後推波助瀾的功勞。

    還有兩位女子要年輕些,不過也都已是出嫁婦人的髮髻和裝飾,一位姓韓,娃娃臉,還帶著幾分稚氣,是韓元善的妹妹,韓元學,作為小重山韓氏子弟,韓元學嫁了一位狀元郎,在翰林院編修三年,品秩不高,從六品,可畢竟是最清貴的翰林官,而且寫得一手極妙的步虛詞,崇尚道家的皇帝陛下對其青眼相加。又有小重山韓氏這麼一座大靠山,註定前程似錦,

    另外一位滿身英氣的年輕婦人,則是王毅然獨女,王珊瑚,相較於世族女子的韓元學,王珊瑚所嫁男子,更加年輕有為,十破,好教楚濠無法一統江湖。

    既是陰謀,也是陽謀。

    只要今天這邊雙方死了人,劍水山莊就是黃泥巴粘褲襠,不是屎也是屎,死人越多,劍水山莊就會被架到江湖這座大火堆上去,與整座梳水國朝廷站在對立面。梳水國的江湖和士林,到時候一定會打了雞血似的,為劍水山莊和宋老前輩拼了命鼓吹造勢。

    陳平安別好養劍葫,身形微微後仰,瞬間倒滑而去,剎那之間,陳平安就來到了那名江湖劍客身側,抬起一掌,按住那人面門,輕輕一推,直接將其摔出十數丈外,倒地不起,竟是直接暈厥過去。

    然後陳平安繼續倒掠而去,最終剛好身形飄落在雙方之間,無形中既攔阻身後車隊的精騎,也攔住了那伙江湖義士的慷慨赴死。

    數枝箭矢破空而去,激射向為首幾位江湖人。

    陳平安一揮袖子,三枝箭矢一個不合常理地急急下墜,釘入地面。

    一位少年停步後,以劍尖直指那個斗笠青衫的年輕人,眼眶布滿血絲,怒喝道:「你是那楚黨走狗?!為何要阻擋我們劍水山莊仗義殺賊!」

    陳平安嘆了口氣,「回吧,下次再要殺人,就別打著劍水山莊的旗號了。」

    一位老者突然高聲道:「楚越意,你身為楚老管家養子,更是宋老劍聖的不記名弟子,為何不願與我們一起殺敵?罷了,你楚越意志在劍道登頂,我們可以體諒,可是我們不懼一死,所以今日不求你與我們並肩作戰,只要讓出道路即可!」

    陳平安哭笑不得,老前輩好手段,果不其然,身後騎隊一聽說他是那劍水山莊的「楚越意」,第二撥箭矢,集中向他疾射而至。

    尤其是策馬而出的魁梧漢子馬錄,沒有廢話半句,摘下那張極其扎眼的牛角弓後,高坐馬背,挽弓如滿月,一枝精鐵特製箭矢,裹挾風雷聲勢,朝那個礙眼的背影呼嘯而去。

    那位曾與「劍仙」有幸喝酒的本地山神,在山神廟那邊,一頭汗水,都有些後悔自己運轉巡狩山河的本命神通了。

    當年那次也差不多,那位大駕光臨劍水山莊的中土武夫,從頭到尾,完全不在意他的窺探,只是那位境界高深莫測的純粹武夫,在拿到手了那把竹劍鞘後,御風遠遊之際,毫無徵兆地一拳落下,將山神廟周邊的一座山頭峰頂,直接打了個碎裂,嚇得這位梳水國神位不低的山神,差點沒破了膽。

    在這位神位僅次於梳水國五嶽的山神看來,大將軍楚濠的家眷和親信,加上那些喊打喊殺的江湖人,雙方都是不知死活的玩意兒,根本不知道自己招惹了誰。

    蘇琅如今是梳水、彩衣在內十數國的江湖第一高手,又如何?真當自己是劍仙了?難道就不知道山外有山?切記這世上,還有那冷眼俯瞰人間的修道之人!

    所以結果如何,在小鎮牌坊那邊,面對青竹劍仙,就是人家一拳的事情。這位年輕劍仙甚至都沒出劍,至於之後蘇琅跑去劍水山莊補救,放低身架,好不容易求來了那麼大的動靜,不過是年輕劍仙賣了個天大面子給蘇琅罷了,不然蘇琅這輩子的名聲就算毀了。

    山神打定主意,堅決不趟這渾水。

    娃娃臉的韓元學扯了扯王珊瑚的袖子,輕聲問道:「珊瑚姐姐,是高手?」

    王珊瑚點頭道:「說不定有資格與我爹切磋一場。」

    王珊瑚斬釘截鐵補充了一句:「當然,肯定無法讓我爹出全力,但是一個江湖晚輩,能夠讓我爹出刀七八分氣力,已經足夠吹噓一輩子了。」

    韓元學很當真,驚訝道:「可是那人瞧著如此年輕,到底是怎麼來的本事?難道就如江湖演義小說那般所寫,是吃過了可以增長一甲子內功的奇花異草嗎?還是墜下山崖,得了一兩部武學秘籍?」

    王珊瑚啞口無言。

    真正的純粹武夫,可沒有這等美事。

    山上的修道之人,才會有這些羨煞旁人的無理機緣,所以才會如此盛氣凌人,一個比一個鼻孔朝天,小覷江湖。

    便是她爹這般氣度的大英雄,提及那些紅塵外的神仙中人,也頗有怨言。

    韓元學的幼稚言語,楚夫人聽得有趣,這個韓氏閨女,沒有半點可取之處,唯一的本事,就是命好,傻人有傻福,先是投了個好胎,然後還有韓元善這麼個哥哥,最後嫁了個好丈夫,真是人比人氣死人,於是楚夫人眼神遊移,瞥了眼聚精會神望向那處戰場的韓元學,真是怎麼看怎麼惹人心裡不痛快,這位婦人便琢磨著是不是給這個小娘們找點小苦頭吃,當然得拿捏好火候,得是讓韓元學啞巴吃黃連的那種,不然給韓元善知道了,膽敢陷害他妹妹,非要扒掉她這個「元配夫人」的一層皮。

    楚夫人哈欠不斷,瞥了眼那些江湖豪傑,嘴角翹起,喃喃道:「真是容易咬鉤的蠢魚兒,一個個送錢來了。夫君,如我這般持家有道的良配,提著燈籠也難找啊。」

    雙方陣營也不見那年輕遊俠如何出手,三枝箭矢就給他握在了手中。

    橫刀山莊馬錄的箭術,那是出了名的梳水國一絕,聽聞大驪蠻子當中就有某位沙場武將,曾經希望王毅然能夠割愛,讓馬錄投身軍伍,只是不知為何,馬錄依舊留在了刀莊,放棄了唾手可得的一樁潑天富貴。

    一名輕騎頭領高高抬臂,制止了麾下武卒蓄勢待發的下一輪攢射,因為毫無意義,當一位純粹武夫躋身江湖宗師境界後,除非己方兵力足夠眾多,不然就是處處添油,處處失利。這位精騎頭目轉過頭去,卻不是看馬錄,而是兩位不起眼的木訥老者,那是梳水國朝廷按照大驪鐵騎規制設立的隨軍修士,有著實打實的官身品秩,一位是陪同楚夫人離京南下的扈從,一位是郡守府的修士,相較於橫刀山莊的馬錄,這兩尊才是真神。

    其中一位身材矮小的老修士,這一路騎馬,好像骨頭隨時都會散架,驟然間氣勢如爆竹炸開,腰間長劍顫鳴不已。

    與車隊「隔岸」對峙的江湖眾人當中,一位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的女子滿臉絕望,顫聲道:「是那山上的劍仙!」

    只見那人不可貌相的老人輕輕一夾馬腹,不著急讓劍出鞘,錚錚而鳴,震懾人心。

    老者策馬緩緩向前,死死盯住那個頭戴斗笠的青衫劍客,「老夫知道你不是什麼劍水山莊楚越意,速速滾開,饒你不死。」

    陳平安微笑道:「神仙下了山,那就入鄉隨俗,好好說人話。」

    老者哈哈大笑,「著急投胎?」

    一個小小梳水國的江湖,能有幾斤幾兩?

    若是松溪國蘇琅和劍水山莊宋雨燒親至,他還願意敬重幾分,眼前這麼個年輕後生,強也強得有數,也就只夠他一指彈開,只是既然對方不領情,那就怪不得他出劍了。只要不是劍水山莊子弟,那就沒了保命符,殺了也是白殺。楚大將軍私底下與他說過,此次南下,不可與宋雨燒和劍水山莊起衝突,至於其他,江湖宗師也好,四處撿漏的過路野修也罷,殺得劍鋒起卷,都算軍功。

    陳平安轉過頭,對那些江湖擺擺手,耐著性子說道:「走吧,想必你們也看出來,這裡已經不是你們能摻和的了。我還是那些話,以後再要行俠仗義,誅殺什麼楚黨,是不是會殃及無辜,你們多半不願意多想一想,那就奉勸你們別扯上劍水山莊,江湖道義還是要講一講的,不是自認占了道德大義,就可以事事隨心。」

    那位始終騎馬緩行的修行老者,已經越過騎隊,距離那青衫劍客已經不足三十步,嗤笑道:「這些江湖爬蟲想走,也得能走才行,老夫點頭了嗎?知不知道這些傢伙,他們一顆頭顱能換多少銀子?給你小子幫忙打暈的那個,就最少能值三顆雪花錢。那個眼力不錯,曉得敬稱老夫為劍仙的女子,你總該認得出來吧,不知道多少江湖兒郎,做夢都想著成為她屁股底下的那匹馬,給她騎上一騎,這個小寡婦,丈夫是位所謂的大英雄,僅憑一己之力,親手殺死過大驪兩位隨軍修士,故而男人死後,她這個小寡婦,在你們梳水國極有威望,估摸著她怎麼都該值個一顆小暑錢。」

    陳平安聽著那老人的絮絮叨叨,輕輕握拳,深深呼吸,悄然壓下心中那股急於出拳出劍的煩躁。

    離開落魄山之前,老人崔誠在二樓最後一次餵拳,除了向陳平安展現十境巔峰武夫的實力之外,還有一句分量極重的言語。

    「陳平安,你該修心了,不然就會是第二個崔誠,要麼瘋了,要麼……更慘,入魔,今天的你有多喜歡講理,明天的陳平安就會有多不講理。」

    陳平安扶了扶斗笠,環首四顧,天也秋心也秋,就是個愁。

    總得有個破解之法。


    陳平安收回視線,望向那個山上老劍修,「既然有劍,那就出劍。」

    老者瞥了眼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遊俠,然後將視線放得更遠些,看到了那個享譽一國江湖的女子,「老夫這就是劍仙啦?你們梳水國江湖,真是笑死個人。不過呢,對於你們而言,能這麼想,似乎也沒有錯。」

    長劍鏗鏘出鞘。

    勢如奔雷。

    而老者依舊雙手握住馬韁繩,意態閒適。

    一劍而去,以至於敵我雙方,耳膜都開始嗡嗡作響,心神震顫。

    只是另外那名出身梳水國本土仙家府邸的隨軍修士,卻心知不妙。

    只見那青衫劍客腳尖一點,直接踩住了那把出鞘飛劍的劍尖之上,又一抬腳,好似拾階而上,以至於長劍傾斜入地小半,那個年輕人就那麼站在了劍柄之上。

    出劍的老修士毫不猶豫抱拳道:「懇請前輩原諒在下的冒犯。」

    出劍快,低頭認錯也快。

    其中玄妙,恐怕也就只有對敵雙方以及那名觀戰的修士,才能看破。

    陳平安一腳跨出,重新落地,踩下長劍貼地,向前一抹,長劍劍尖指向自己,一路倒滑出去,輕輕跺腳,長劍先是停滯,然後直直升空,陳平安伸出併攏雙指,擰轉一圈,以劍師馭劍術將那把長劍推回劍鞘之內。始終雙手抱拳的老劍修繼續說道:「前輩還劍之恩……」

    陳平安馭劍之手已經收起,負於身後,換成左手雙指併攏,雙指之間,有一抹長約寸余的刺眼流螢。

    陳平安笑道:「必有厚報?」

    老劍修面無表情,雙袖一震。

    能夠成為一位觀海境劍修,哪怕在天才輩出的劍修當中,屬於資質魯鈍之輩,可劍修就是劍修,心性,天賦,廝殺的手段,都必然是修道之人當中的翹楚。在山下,都講窮學文富學武,在山上,更有窮學百家富煉劍、一口飛劍吃金山的說法,世間劍修的本命飛劍,幾乎每一把都有自己的獨到之處。

    而這位觀海境劍修的那把本命飛劍,強不在一劍破萬法的鋒銳,甚至都不在飛劍都該有的速度上,而在軌跡詭譎、虛幻不定,以及一門好似飛劍生飛劍的拓碑秘術。

    一瞬間。

    那個以雙指夾住一把本命飛劍的青衫劍客四周,浮現出十二把一模一樣的飛劍,構成一個包圍圈,然後懸停位置,各有升降,劍尖無一例外,皆指向青衫劍客的一座座關鍵氣府,不知道到底哪一把才是真,又或者十二把,都是真?十二把飛劍,劍芒也有強弱之分,這便是拓碑秘術唯一的不足之處,無法完完全全令其餘十一把仿劍強如「祖宗」飛劍。

    觀戰修士皺了皺眉頭,這一手,同僚從未展露過,應該是壓箱底的本事了。

    他作為更擅長符籙和陣法的龍門境修士,設身處地,將自己換到那個年輕人的位置上,估計也要難逃一個最少重創半死的下場。

    明知自己是與一位劍修為敵,還敢如此托大,以雙指禁錮飛劍,那個年輕人實在是過於自負了。

    他們這兩位隨軍修士,一個龍門境神仙,一個觀海境劍修,各自侍奉楚濠和青松郡太守,其實都有些大材小用了,尤其是後者,不過是一地郡守,簡直就是蒙學稚童的教書先生,是位學究天人的儒家聖人,但是如今大將軍楚濠權傾朝野,這可不是一位大公無私的人物,幾乎所有拔尖的隨軍修士,都秘密安排在了楚濠自己和楚黨心腹身邊,待遇之高,已經遠遠超出梳水國皇室。

    老劍修微微一笑,成了。

    但是下一刻,老劍修的笑容就僵硬起來。

    那年輕人負後之手,再次出拳,一拳砸在看似毫無用處的地方。

    老劍修嘴角滲出血絲。

    十二把飛劍,其中十把只靠神意牽連的飛劍,煙消雲散,最後只剩下兩把,一把依舊被牢牢約束在那人左手雙指間,還有一把真正隱藏殺機而非障眼法的飛劍,卻被一身傾瀉流轉的拳意罡氣阻滯,而那個年輕劍客所穿青衫,分明是一件品秩極高的法袍,靈氣凝聚在劍尖所指地帶,更是讓飛劍顫顫巍巍,拒之門外。

    陳平安低頭看著指間那把本命飛劍,自言自語道:「是該去北俱蘆洲見識真正的劍修了。聽她說,那處苦寒之地,自古多豪傑。」

    陳平安一甩手指,將手指中的那柄飛劍丟入養劍葫。

    世間養劍葫,除了可以養劍,其實也可以洗劍,只不過想要成功清洗一口本命飛劍,要麼養劍葫品秩高,要麼被洗飛劍品秩低,剛好,這把「姜壺」,對於那口飛劍而言,品秩算高了。

    當那把關鍵飛劍被收入養劍葫後,第二把如古畫剝下一層宣紙的附庸飛劍也隨之消失,重新歸一,在養劍葫內瑟瑟發抖,畢竟裡邊還有初一十五。

    陳平安對那個老劍修說道:「別求人,不答應。」

    然後轉過頭去,對那些梳水國的江湖人笑道:「愣著做什麼?還不快跑?給人砍下腦袋拿去換錢,有你們這麼當善財童子的?」

    那撥原本視死如歸的江湖豪俠,頓時作鳥獸散,退回山林中去。

    陳平安看著他們的背影,突然覺得有些……無聊。

    想必就算說給了宋老前輩聽,那位心氣已墜的梳水國老劍聖也不會在意了,多半會像上次酒桌上那樣,笑言一句:天底下就沒有一頓火鍋解決不了的煩心事,如果有,那就再來一壺酒。

    陳平安看了眼那個一直袖手旁觀的隨軍修士。

    後者點頭致意,並無半點出手的意思。

    陳平安最後也沒多做什麼,就只是跟他們借了一匹馬,當然是有借無還的那種。一人一騎,離開此地。

    那名丟了本命飛劍的老劍修,不知為何,沒敢開口,任由那個年輕人帶走自己的半條命,好像只要自己開口,僅剩半條命就會也沒了。

    龍門境修士更是不會開口求情。

    在山上,那些梳水國江湖人拼命狂奔。

    也有些竊竊私語,有說那人高深莫測,莫不是駐顏有術的山上神仙?

    也有些人腹誹不已,什麼神仙,就算是,又如何,還不是跟那個給搶了飛劍的老劍仙一路貨色,黑吃黑罷了,這種人便是本事高了又如何,稱得上英雄好漢嗎?

    但也有位少年,心生崇敬和憧憬,少年依然不喜歡那個人,但是嚮往那個人的風采。

    還有位女子,幽幽嘆息。

    有數人掠上高枝,查探敵人是否追殺過來,其中眼力好的,只看到道路上,那人頭戴斗笠,縱馬飛奔,雙手籠袖,沒有半點志得意滿,反而有些蕭索。

    有人歪頭吐了口唾沫,不知是嫉妒還是憤恨,狠狠罵了句髒話。

    結果就發現那位青衫劍客似乎心生感應,轉頭看來,嚇得枝頭那人一個站立不穩,摔下地面。

    陳平安突然轉頭說道:「韋蔚,幫我捎句話給宋老前輩,就說那把被帶去中土神洲的劍鞘,以後我會用對方在劍水山莊講理的方式,還回去。」

    一抹淺淡青煙凝聚現身,跟隨一人一騎,她御風而行,正是腳踩繡花鞋的梳水國四煞之一,女鬼韋蔚。

    陳平安突然笑了起來,「再加一句,可能要等很久,所以只能勞煩宋老前輩等著了,我將來去中土神洲之前,一定會再來找他喝酒。」

    韋蔚嫣然一笑。

    她懸停在空中,不再跟隨。

    目送那一騎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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